初二归乡记(散文)

楚钧泽 2月前 110

大年初二,这是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带着满心的期待和思念,我踏上了归乡之路。凌晨四点多,城市还在沉睡,我就已乘车出发,先是沿着南六环前行,随后上京雄高速,又在廊涿高速转上大广高速,一路南下。车窗外,夜色浓重,只有车灯照亮前方的道路,沿途的景色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偶尔闪过的指示牌,像是在提醒我离家越来越近。

在高速公路上疾驰,时间也仿佛被车轮加速。还不到八点,我就已经从威县下了高速。县城的空气里弥漫着新年的味道,街边挂着的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晃动,像是在欢迎游子归来。我径直去了姐姐家,和姐姐一起吃了早饭,然后接上她,向着娘家的方向驶去。

“娘,我和姐姐回来啦。”车刚停稳,我就提着东西,迫不及待地走进街门大声喊道。声音里满是喜悦,脚步也格外轻快,穿过院子,走进屋内。自去年十一回京后,这一声“娘”,已经在我心里憋了太久,今天终于畅快地喊了出来。

“呀,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啦,这得是几点动的身呀?”母亲正在地桌旁吃饭,听到我的声音,拄着桌子面想要站起来,母亲的腿脚越来越不好了。“锅里专门盖着素饺子呢,我给你们拿去。”母亲的声音里带着惊喜,还有些心疼。

“娘,我在姐姐家吃过了,您和爹赶紧吃吧。”我连忙说道。这时,我看到了老父亲,他的耳朵更背了,看到进门的我,浑浊的老眼里涌出了泪花。他赶紧转脸从兜里掏出手绢擦拭,我知道,他是怕母亲看到又要说他。父亲的这个小动作,让我的心里一阵发酸,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像往常一样,母亲开始询问我路上的情况,她念叨着我一个人长途开车,她很不放心。我笑着开起玩笑:“娘,您就别操心啦,一路上那么多好友在‘助力’我呢,我肯定一路坦途。”我知道,母亲的担心是无尽的爱,而我的玩笑,只是想让她安心。

把带回的年货卸下,一家人就围坐在一起开始闲聊。这种感觉,熟悉又温暖,就像小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分享着一天的趣事。不一会儿,妹妹也到了。看到妹妹的那一刻,我发现她好像又胖了一些。我心里想着,该提醒她注意一下身体,太胖对健康不好。可又一想,今天是大年初二,正是阖家欢乐的时候,这话要是说出口,说不定会扫了大家的兴,于是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母亲知道我喜欢喝大锅菜,就张罗着让姐姐准备白菜。在用粉条还是粉皮的问题上,母亲特意征求我们的意见。姐姐和我都偏向粉条。说起威县的绿豆粉皮,那可是特产,清洗绿豆、浸泡、打浆、沉淀、烫熟,再经过晒干,才得到那晶莹剔透、筋道可口的绿豆粉皮。可我肠胃虚弱,绿豆粉皮蛋白质含量高,难以消化,所以比起绿豆粉皮,我和姐姐都更爱红薯粉皮。

吃红薯粉条,还有一种念旧的情怀。让我想起小时候,看父亲制作粉条,自己在大冬天里晒粉条的情景。那时的日子简单又快乐,一家人齐心协力,为了生活忙碌着。现在父亲年事已高,身体也大不如前,不能再制作粉条了。家里的地,也都种上了葡萄、梨、桃等果树,没有了红薯,再吃粉条,更多的是对童年的回忆。

我曾写过一篇关于大锅菜的文章,投稿到“江山”,还获得了精品荣誉。那篇文章里,主要写的是父亲熬大锅菜的手艺。这次回家,我还想着能喝上父亲亲手熬的大锅菜,可母亲不太放心。父亲得过脑血栓后,反应能力下降了不少,在红白事上,帮忙压压阵还行,要是亲自动手,确实有点力不从心了。所以,这次熬大锅菜的重任,就落在了姐姐肩上。姐姐厨艺也很好,我相信她做出来的大锅菜,肯定也能让我找回儿时的味道。

每次回家做饭,我都负责烧火,这次也不例外。冬天烧火,倒也有不少好处,既能在红彤彤的火苗前,静静想着自己的心事,又能取暖。姐姐先在锅里倒上油,把切好的白菜倒进地锅翻炒,为了上色,还放了点酱油,然后加水,放入粉条和肉,盖好锅盖,开始慢慢熬制。这时候,烧火的火候就很关键了,火大了,容易把菜熬稠甚至干锅;火小了,味道又浸不进去。我全神贯注地盯着火苗,像是在守护着一份珍贵的回忆。

正熬着菜,姨家的儿子们来拜年。一进屋,他们就被锅里飘出的香味吸引住了。“这菜好香啊。”就这股香味,把他们留了下来,陪着父亲和弟弟喝酒。尽管初一那天,少强老师曾跟我说,戴上那顶“艺术家”的帽子,就得和大家一起上桌吃饭,可今天,我还是没能上得桌去。老人们的观念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虽说我们年轻人有新的主张,但为了让父母心里舒坦,有时候就得顺着他们的观念来。

大家都各自回家后,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我拿出手机,给母亲听她喜欢的杜镇杰老师的《连升三级》唱段。母亲听得入神,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听完唱段,母亲兴致很高,给我讲起了《玉堂春》的故事。小时候,都是父亲给我讲故事,现在父亲耳朵聋了,反应也慢了,讲故事就有些费劲。没想到,今天母亲讲起了这个故事。玉堂春的戏我常听,可母亲讲到的戏外的那些情节,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母亲说王景龙死后,埋在一个名叫卧兔子地的土岗子上,那里原本风水不好,可埋的时候用的是狗头山上的土,前边又修了一座落鹰台,因为兔子怕狗怕鹰,风水就大变,成了卧龙宝地。我有点好奇,说自己在网上没搜到这些内容,父亲在一旁说,这是他小时候看的线装古书里写的,肯定是真事。看着父母认真的样子,我心里满是温馨。

院里的风很大,透过窗棂的缝隙,吹得贴在窗户上的塑料薄膜“呼嗒呼嗒”响。在母亲的故事里,我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还是小时候的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大锅菜,有说有笑,那温暖的画面,就像这大年初二的阳光,永远刻在了我的心里。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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