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画简笔画,大道至简,大道至简的形象,足可以表达我的情绪和认知。——题记
一
吊钟花,你娇羞可爱的样子,只在那一低头的温柔,一低头的温柔,让这世界充满了无限娇羞。
柔柔弱弱一横枝,因为吊钟的低垂,便弯下了本应耿直的腰身。
三朵粉红色的小花啊,就是三口柔嫩的吊钟,向外翻卷的花瓣,轻柔,褶皱,犹如少女裙裾。
我,一笔,一笔,一条曲线,一条曲线,柔柔地画出你。犹如画出襁褓中粉嫩的婴儿,那初到人间的鲜嫩生命,带着一声娇啼,划破了这世间所有的衰败和苍老。
我,一笔,一笔,一条曲线,一条曲线,柔柔地画出你。犹如画出我的初恋娇羞垂头的模样,她脉脉听我絮语,在灯光闪耀下,洁白而红润的脸庞,一条条蚯蚓一般的鲜红的血丝,若隐若现。那是花季年龄的符号啊,我从侧面看过去,不仅仅看到了青春的娇艳,也看到了少女羞赧的本真。
我一笔一笔画出你,就是画出我美好的回忆。
此时,是一年中最后一天的夜晚,我画出你,也是为这一天画三口小钟。三口小钟,在我心里微微摇曳,摇曳出悠扬悦耳的钟声。
在悠扬的钟声里,我坦然告别过去,爽然拥抱未来。
二
三朵粉红色的玫瑰花,它们与一些细长的茎叶相伴。最简单不过的花卉图案,将春天的记忆,庭院的灿烂,旅游途中的烂熳邂逅,一笔一划,再现出来。
我用铅笔轻轻勾勒,每一笔,都仿佛在倾诉往日美好时光。
玫瑰花带刺,因为带刺,所以天生具有一种自我保护能力,妩媚可目,又规避了贪婪或者无知的采摘之手。
我画玫瑰,其实也是在画人性。
三
一朵荷花,五片花瓣,一簇花蕊,随着一条条曲线的勾勒,有了外在轮廓。荷花的背后,一枝荷花箭,擎着两朵花苞,斜伸而出。
然后,我用粉红色的彩铅,斜斜地慢慢地涂抹,便涂抹出无限的温柔和宁静。继续涂抹,你便有了柔情和浪漫。最后加重颜色,你便有了甜蜜和喜悦。再用黄色染蕊,咖啡色涂荷花箭,你便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你天然青春的本色,就是我的最爱啊。因为爱你,每当我邂逅你的清丽,天地之间,就变得无限美好和诱人。
如今,我一笔一笔画出你,采撷一枝,删繁就简,画出你简单而纯粹的美好,犹如画出生活中的小确幸。
一朵小确幸,天真可爱,开在我心里,我的心,也变得天真可爱。
四
辞旧迎新,我画一幅柿柿如意。
画面中央,先画一个柿子,用红铅笔,斜着笔尖,直接涂抹,涂了一半,再涂另一半。然后,在它的旁边,再涂出半个柿子的模样。
完整柿子的下面,画一片绿叶,半个柿子的旁边,再画一片绿叶。
主体柿子的上面,曲曲弯弯,画出低垂的枝柯,最后,在柿子底部勾勒出枝枝杈杈,三五枝。
最后,画面的左上角,画出一段老树干,老干旁边,画出一片叶子的侧影。
初稿完毕,反复涂抹,反复上色。直到色彩丰厚。最后,简单勾勒柿子果实的顶尖。
两颗柿子,犹如两位幼童,紧紧依偎。犹如恋人,深情依恋。亦如夫妻,携手相牵。紧紧依偎,是血脉相融。深情依恋,是情感浓到最深处的缱绻。携手相牵,是走过风雨,相濡以沫的挚爱。
这世间,有情有爱,才让人感到温馨和美好。这世间,有情有爱,才让人感到如意。
柿柿如意,事事如意。我画出来,是祝愿我自己,也是祝愿我所有的亲朋好友,祝愿天下人。祝愿所有人,在未来的一年里,事事如意。
五
尖顶曲脊,翘脚挑檐,重楼城阙,于一弯山岚卓然耸立。远处,一道道河湾。弯弯曲曲,人影绿树,三三两两,洒下如许铅笔沫,被皴擦成一派朦胧烟云。烟云江南,迷离呈现。
这一派迷离江南啊,是“南朝四百八十寺,一片楼台烟雨中”。往事繁华的叹惋,深沉惆怅的诗意,都浸染在一幅再简单不过的铅笔画里。
我画下来,是画出历史的沉浮,画出前贤的感慨,也画出我走进江南所积淀的一次次回忆。
我画出来,彷佛我也在画中,做了江南烟云中的隐士。
六
少年时,第一次读李商隐的《晚晴》,它就像一幅画,烙刻在我的脑海中。
春秋交替世界,一位贬谪之臣,站在城头之上,迎着斜阳,远望晚晴之色。晚霞漫天,青草幽幽铺地。斜晖照耀高阁,晚晴的余光,透过窗栅,注射进微微亮光。一只小鸟,从重峦叠嶂之外,幽幽归来,晚晴天色里,它飞翔的姿态,似乎特别轻盈。那微微的亮光啊,点亮了贬臣忧郁的心,那幽幽归来的飞鸟,更诱发他的思乡之情。他诗兴大发,仰头低咏,一首堪称经典的诗歌,便在城头之上,晚晴之际,一个字,一个字,一句句,一句句,伴随着归鸟,飞落城头。
古稀之年,我顶着满头白发,蓦然想起了这首诗。于是,我拿起铅笔,循着李商隐诗意,画出远山归鸟图。
然而,我没有画城楼,也没有画贬臣,我画出三棵鲜红烂熳的树。树旁边,有一位斗笠翁,手持钓竿垂钓,他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地面之上,水面之中,上与下,影影绰绰,实与虚,融为一体。远处,重峦叠嶂之上,一群归鸟,排成人字,展翅飞来。
李商隐诗意,犹在我心中。时移世易,时过境迁,我是我,我非李商隐。晚唐贬臣的忧郁惆怅,已经随着历史烟云飘去。如今的我,走进古稀之年,实实在在,走进了晚晴,过去的畅达和坎坷,早已烟消云散。我早就是闲云野鹤,也是一位垂钓悠闲的钓翁。
我画出的,是我的心境,如此而已。
七
明月飞鸟山空灵,是诗意,也是我笔下的一幅铅笔画。
深灰色调的天空下,一轮圆月高悬,圆月照耀大地,照耀山川河流,深黛色山峦,起伏跌宕。山峦起伏,河面平静,映照月亮倒影。宽阔的河面,伸展宽阔的胸怀,拥抱月亮。月亮,在河面的怀抱里,晶莹闪烁,沉醉痴迷。河面,树影幢幢,草色朦胧迷离。
瞌睡着的山河,河畔,竟然站着一个人。他仰望明月,犹如仰望浩瀚宇宙。仰望之间,他与月亮对话,与宇宙对话。他不仅仅仰望月亮,也仰望飞鸟。一群飞鸟,乘着朦胧月光,在重峦叠嶂之上悠悠飞翔。静谧的天地,便有了灵动的生机。因为飞鸟,天地之间,反倒愈加空灵。
八
树木森森家幽静,一幅铅笔画,寄托我对老家旧庭院的怀念。
房子一角,攒脊,斜坡,卧山墙,山墙上,一四方小窗。
一垄垄片瓦,排列着往日时光。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沐浴着日光和月色,在时光流水里,由崭新到披满苍苔,再到长满瓦松,回环往复。清朗无喜,风雨无悲,浑身镀满岁月的苔痕,脉脉渡过沧桑岁月。
老屋前,几棵老树,也沐浴着夜色,沉默无语。它们,本是一棵棵幼苗,在前辈手里栽种,然后,一天天,一寸寸长高,直到长得亭亭如盖,浓荫铺地。白天,它们任由孩子攀爬,晚上,它们是孩子们做密藏的老墩。
它们是我的祖爷爷在老城东门里三弯巷栽种的,是我的爷爷栽种的;是我的父亲和我一起在育英巷三十六号栽种的,是我在向阳胡同六号栽种的。
从祖爷爷开始,一代代,一座座旧庭院。旧庭院里,我难忘,三弯巷南院老屋旁,瘦瘦的高高的祖爷爷,白净脸庞,盯着年龄几乎一样大的我堂叔和我,微微含笑。我难忘,三弯巷北院,我的爷爷,坐在堂屋八仙桌旁,弥勒佛一样,盯着我笑,问我,大年下,穿恁薄,冷不?问话里,满是关爱。我难忘,育英巷三十六号老院子里,我的父亲,在树下,茶桌旁,举着茶杯,一口口,慢慢品尝着茉莉花香茶,悠悠道一声,三儿唻,还是你出差捎来的这茉莉花正宗,醇厚浓香。我难忘,向阳胡同六号,我和夫人,在一片竹荫下,耳听雀鸟欢鸣,手里摆弄着花盆,侍弄花草,两个女儿,在一旁,静静读书。
从民国,到如今,六代人,旧庭院里,曾经蒙受苦难,积淀过苦涩。更多的时候,却是人声鼎沸,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如今,它们都随着岁月一一消逝,消逝的它们,永远保存在我的脑海里。
今天,一座座旧庭院,一间间老屋,一棵棵老树,化作一幅铅笔画,保存在我的画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