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寻常的大扫除
除夕下午，准备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想想还有没有借了别人家的什么东西，一定要归还，否则就拖到明年了。然后开始来一次院子彻底的大扫除，将院子里、各个房间、门前门外仔细地清扫一遍。
平时扫院子，只要大体上过得去就行了，最多也不超过十分钟。然而，除夕打扫院子，绝对不同于往日。这是年前最后一次清扫，有着怀旧迎新的特殊心情。先是打扫房间，然后打扫院落。特别是犄角旮旯，都要彻底清扫，有些东西，堆存在角落里，不知道多长时间了，如果看着没有什么用处，都得清理掉。
记得那时大扫除时，心里总在默念，今年最后一次清扫了，等到明天以后打扫院子，那将是新的一年！除旧才能迎新，也许心里头对年前的清扫多了一重想法，所以清扫起来很是郑重其事。平时打扫院子，扫过之后，丢下扫把，匆匆忙忙就去做其它事情，就连回头看一眼都觉的是在浪费时间。而除夕傍晚时打扫院子，总是忍不住回头看看，总想着是不是很干净，角落总要多扫两次，感觉只有扫干净了，才能扫除旧的东西。特别是在这一年里遇到不好的事情，有过不好的心情，似乎想通过这次清扫，将这些不如意的事情一扫而光！所以，年前打扫卫生，也是在清理自己的心情，希望在新的一年，诸事顺利，天天开心！
打扫到最后，是门前巷子里属于自己家清扫的范围。平时，巷子中间总有几处无人打扫的地方，而在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很自觉，将巷子里属于自己清扫的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垃圾也清理得一点不剩。真是新年新气象！
多数人家，在清扫之后，要在大门口横放一根木棍子，叫“留神棍”。意思是过年时要祭祖，请祖先回来过年，是对已故亲人的一种缅怀和尊重，放一个木棍是要好好的留住他们。另外有一种说法，门口横放的木棍叫“挡财棍”，就是把财运都拦在家里，不让财往外跑。也有的说，把妖魔鬼怪挡在外面，不让它进来祸害人们。无论是什么含义，人们都是为了图个吉利，祈祷平安，所以在除夕打扫卫生之后和初一到初五这几天，门口横放的木棍是不能动的，所有人都要从横木上跨过去。
至于木棍子，每家的形态都是不一样，有的直，有的弯曲；有的粗一点，有的细一点，只要意思到就行，反正只要比大门口宽就行。由于平时没有这根木棍挡着，所以过年时，总有小孩子不小心被木棍子绊倒。幸亏那时没有水泥地，即使绊倒了，也不会有太大的事，冬天孩子穿得厚，摔倒了大人就说：“摔跤的人会捡到钱呢！”小孩子呢，听别人这么说，起来拍拍身上的浮土，开开心心地继续玩耍。
正因为木棍经常绊倒小孩子，父亲母亲都说，咱家不放木棍子了，那都是封建迷信，摔伤了孩子就划不来。所以，在我家，过年的时候从来都不放那根挡路的木棍子。
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在房间里安放主位（拜祭祖先的地方）。那一场运动之后，祖先的牌位都没有了，也有人用一张红纸写上几个字：“X氏祖先之位”，贴在桌子上方墙壁上，摆放一张桌子，最好是方桌，在桌子上摆放几样肉菜、馒头，敬献祖先。
◎抓住年岁的尾巴——熬残年
除夕晚上，照例要熬残年。熬残年是合阳老家方言，其实就是守岁。守岁的目的，当然是珍惜时光，辞旧迎新，祈祷幸福。
现在的孩子，多数都是夜猫子。晚上不想睡觉，早晨不想早起。在我小时候，基本上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状态。每天早晨天还不亮，母亲就叫起床，趁着早晨多干点活。到了晚上，困了就早点睡，一般不会超过十点。如果偶尔有点什么事需要晚睡一会儿，多数会打瞌睡，那简直是痛苦的经历。
但是，除夕晚上，一定不能早睡，一定得熬到十二点过才可以睡觉。
一家人聚在一起，坐在热乎乎的土炕上，一边聊天，一边包饺子。跟往常一样，母亲揉面，姐姐擀皮，父亲包饺子。包好的饺子，放在小案板上、大簸箕里。预备大年初一早上吃。
包饺子人多，用不了太久就结束了。更多的时间用来聊天的。除夕晚上，母亲和姐姐都不做针线活，我也不用看书写作业，父亲也乐于说说话，全家聊天是最开心的事情。通常，会说说一年来家里的各种事情，一年来的变化与收获。但是谈论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规划和展望。不管希望的事情能不能实现，这种美好的期盼，总是带给人们生活的信心。
除夕之夜，最快乐的当然是八零年。
那一年，三姐刚上大一。放寒假时，三姐用学校退还的伙食补助钱，给家里买了多年都不曾买过的一些美食，当然也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有着漂亮糖纸包裹的水果糖、有包装精美的饼干、有葵花籽，还有中秋节时三姐舍不得吃特意留下的月饼。尽管月饼已经放干了，但是依旧香甜美味。二姐提议，今年除夕，咱们全家也好好享用一次美食。“也许，将来四妹和弟弟都能考上大学，咱家的好日子就有希望了！”
二姐的提议，全家人一致赞同。于是派我去厦房拿东西。当一堆零食堆在案板上时，二姐就主持分配零食。此时，我看到父母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此刻，在每个人的心里，都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吃到了纯粹香甜的水果糖、牛奶糖，那个时刻，我才知道原来平时供销社卖的水果糖真的不是很好吃，有着奇怪的红薯味；第一次吃到干脆酥软的饼干，第一次知道还有五香葵花籽，也是第一次吃到了有着花香豆沙、花生瓜子馅料的香甜月饼……
原来，生活在大城市，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这些美食，强烈地吸引着我，让对大城市的生活更加向往了。
熬残年的最后一件事，全家要吃柿子，寓意是“忍柿（事）”，即过年的时候大人不能吵架，小孩子不可以哭，大人也不会训斥小孩子。否则就不吉利。
这样的熬残年，真是欢喜无限！真的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同时也下定决心，努力学习，争取像三姐一样，早点考上大学！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寂静的夜晚，传来一阵又一阵鞭炮声，新年到了！我在心里欢呼着。
“放鞭炮吧！”又是二姐在提议，于是拿着鞭炮，走到寒冷的院子里，点燃鞭炮。“劈哩啪啦——”几声过后，闻到些许硝烟味道。
睡觉之前，各自找好过新年穿的衣服，放在被窝里暖着。但愿明年一切如愿！头脑中一直想着这句话，不知不觉就进入甜甜的梦乡。
现在，每当看央视春晚的时候，听到新年倒计时钟声敲响的时候，就想起小时候熬残年盼望过年的情形，想起那时全家人围在一起的快乐。而现在，却感叹时间一年比一年过得快，渐渐体会到昨日渐多、明日愈少的紧迫感。
其实，盼望也罢，感叹也罢，都不如珍惜当下，不负流年。
二〇二五年一月十五日星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