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你(散文)

公孙璃殇 3天前 11

我小学的同桌,居然是我大舅舅家的表弟,表哥大我一岁,这位表弟和我同岁,只不过他是腊月末生日,我是冬月生日。表弟和我同桌,并没有因为我们是亲戚,互相关照。恰恰相反,表弟变着法儿捉弄我,欺负我。

一张课桌,表弟约法三章,必须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他用削铅笔的小刀,将好端端的课桌中央刻出一道三八线。言辞凿凿的说,他的领地,我不许靠近一寸,一毫也不行。上课的时候,我不小心胳膊越界了,他一点不客气,举起铁皮文具盒拍我,我气得咬牙切齿,他则哏哏哏笑,幸灾乐祸的样子,很讨人嫌。

大舅舅家也在南河屯,我家在上街,大舅舅家在下街,紧挨着汩汩流淌的南河。表弟宁肯与别人搭伴,也不理我。北屯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走在路上,抓一把沙子扬在我头上,表弟非但不制止,还跳着脚喝彩。

夏天的时候,午睡,我在凳子上睡,他在课桌上睡。我常常是睡着睡着被掀到地上,就是表弟捣的鬼,他趁着我熟睡之际,摇晃凳子,我身体悬空自然落地。摔得屁股蛋疼,找他算账。表弟一脸严肃,好像一个局外人似的,很无辜的看着我说,我不知道啊?

小时候种地,侍弄菜园子,树上的瓜果,院子里的蔬菜,从不喷施农药。纯绿色,原生态食物。家穷,兄弟姊妹也多,大的穿小的衣裳,鞋子,留给小的穿。头发和身上生虱子,那种小小的虱子,灰黑色,吃饱了血之后,肚子鼓鼓的,身体也发黑。藏在人贴近肌肤的内衣内裤上,夜晚,母亲就着煤油灯,给我俩抓虱子,抓到一只虱子,两个大拇指甲盖一对缝,虱子便一命呜呼。

我们一年级到六年级的班主任一直是郭老师,女的,头发稀薄,用一只黑色丝网把头发罩在后脑勺,脑门锃亮,眼珠子格外有神。对学生威严,不讲情面,谁犯了错,对不起,一概一视同仁。罚站,或者拎着学生的耳朵,拎到教室外,站一节课或者两节课。直到你承认错误为止,表弟呢?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来豁豁我这个小姐姐来的。前排的李小丽梳着一根麻花辫,她头发很厚,虱子们喜欢把家安在她的发丝间。仔细一看,乌黑的头发里是一串一串白花花的,像蚂蚁蛋一样的小虱子。在没蜕变前是白色的,等小虱子破壳而出,和一群蝌蚪差不多,黑压压的虱子家族,在李晓丽同学的头上占山为王。应该是上午九点钟光景,一节数学课结束了,下课后,我把一泡尿送到学校的露天厕所,没参与女生们跳房子,踢鸡毛毽的游戏。回教室后,我刚坐下来,上课铃声清脆的响了起来,李晓丽坐到座位上后,她哪里会知道两只虱子,一大一小从头上慢吞吞走到她身后,在李晓丽后背蠕动,爬行。虱子爬行的速度比蜗牛还慢半拍。表弟在左边,我在右边。他碰了我一下,看,虱子。他让我看李晓丽后背上正在活动的虱子,表情严肃,一本正经。我忍着,忍住笑。郭老师仰着头,挺着胸,腋窝夹着教科书进教室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故意将文具盒啪嗒落在地上,蹲下身借着捡文具盒的机会,把笑咽回去,不知为什么我咽不下去了,我不但嗤嗤嗤笑,还笑出来尿了,我的嗤嗤嗤声,被郭老师听到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伸出右手把我拎小鸡一样,拎起来,咚咚咚,我只觉得身子悬空,耳边一阵呼呼呼的风声,我被郭老师拎在教室外花坛边站着,我想狡辩,要不是表弟捉弄我,哪来这种事儿?阳光不毒辣,也很热。我脑门上全是汗,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同学们轰隆隆出了教室,大家用异样的目光盯着我,我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钻进去。我在等候郭老师发落,不多会儿,郭老师出来了,说,以后再在我课堂捣乱,就找你家长。说完,郭老师扬长而去。我握紧了拳头,看到我那个表弟云淡风轻的在操场上遛达,我窜了过去,朝着表弟就是一脚踹过去,表弟像只狡猾的猴子,一闪,躲了。我一脚踹空,两条腿呈一字型胯在地上,人们围了一圈,对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表弟则无影无踪了,这件事后,我要求郭老师调换座位,我想到最后一排坐着,一个人安静,来自原生家庭的自卑,我在小学时代几乎是封闭自己的。郭老师还算可以,帮我安排到最后一排,我自己坐个位子。不受表弟欺负了,这么着我自三年级开始,就一个人坐一张课桌,直到小学毕业。

读中学时,班主任老师将一个姓刘的男生安排在我旁边。班主任孙老师是男生,他的口号是:男女搭配,学习不累。刘阳很帅气,皮肤干干净净的,大眼睛,高鼻梁。学生们一度怀疑他是混血儿,他父亲或者母亲,有一方是外国人。实际上,刘阳的父母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人家家境好,父亲是乡政府民政干部,母亲在我们第八中学教书。不是教我们那班的,教初三,带着毕业班。

刘阳是个文静的男生,我们俩大多不说话,就因为他沉默寡言,我对他产生兴趣,很愿意接近他。初二的上半年,五月份吗,我来事了,我不懂这个。母亲也没指导过我。我起身准备出去走走,被刘阳叫住了,他羞红着脸,小声告诉我,你裤子后面脏了,我探手一抹,妈呀!通红的血,当时,差点吓晕。刘阳急忙跟班长唐唐说了此事,唐唐是女孩子,她经历过女生初来月潮的事儿,赶紧去学校门口的商店买了一包卫生巾,脱下身上的学生服给我裹在腰部,拉着我的手去了学校后面的女生公厕。教我如何使用卫生巾,处理好之后,重新回到教室,从那天起,我和刘阳之间有了微妙的变化。

确切的说是一种无形之中的默契,我进课桌时,他会用一只胳膊替我遮着硬邦邦的课桌,他主动把自己坐得小垫子悄悄给我铺在椅子上;我们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刘阳去得早,会给我打一份饭菜。

怎么说呢?在很多人眼里,我和刘阳像是在谈恋爱,其实不然,最初我没那个想法,都是学生。我的家境太普通,长相也一般,不敢奢望什么。初三下半年,进入中考阶段,我深深感受到两个人即将各自安好的失落,我送给他一个塑料皮的日记本,一张明信片。落款是我的名字,还有一首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出于礼貌,也赠送我一个日记本,落款同样是一首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刘阳如愿考上一所重点高中,我考得是乡村的一所普通高中。这位陪伴我三年中学生涯的男孩,最终成了别人的新郎。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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