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时期,我家吃得最多的是土豆。
那时候上冻前,父亲会从单位背回一麻袋土豆,一袋子粉条。这可是父亲单位给职工的福利,当然了,说是单位给的福利也是花钱买的,只是价钱上要比市面上卖的土豆会便宜很多。奶奶见到土豆,会格外兴奋,她会让家里人把土豆抬到地窖里,说够一家人一冬吃的了。
那些年,我家冬天除了吃得最多的是大白菜,酸菜,红萝卜,粉条以外,吃得最多的当属土豆了。土豆有各种吃法,清炒土豆丝、醋溜土豆丝、土豆炒辣椒,土豆炖白菜,土豆泥拌茄子……凡是与土豆有关的菜系,母亲都会给我们一家人做。可以说,那些年土豆对我家的贡献很大,土豆不光能做菜,还能作为一道抗饿的主食,成为了我家每天早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主食。
地窖里多了土豆,家里的早餐有着落了。一早,奶奶都会让母亲给我们一家人蒸上一锅土豆,每人吃上两个。沙皮的土豆,蒸熟了吃着干面起沙,很好吃。但也有遇到那种水土豆,总有蒸不熟的感觉,吃着发水,硬挺挺的。遇到那种土豆,我会啃上两口扔到一边,母亲会急忙拿起来,一边吃一边说:“这都是粮食,不能扔!”奶奶看到了,也会用白眼仁狠狠瞪着我。
总吃土豆也有不想吃的时候,但不吃早晨就得饿肚子。所以,有时早晨母亲蒸好的土豆,我都会装进书包里,到学校下了第二节课间操,实在饿得前心贴后心不得以的时候再吃。课间,同学吃从家里带的水果,糕点和零食。而我呢,则悄悄躲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吃家里带的土豆。土豆刚蒸出来冒着热气,热乎乎的吃着还能接受,放凉了容易回生,它会和水土豆一样不好吃。土豆吃多了,肚子也容易产生气体,肚子里会时常咕咕作响。回家说给母亲听,母亲就给我拿了一个水杯,里面灌了热水,到学校吃完土豆,让我多喝热水,说这样肚子就不再响了。可是水杯也不保温呀!到了学校下了第二节课,水杯里的水也凉了。吃了凉土豆,再喝凉水,有时上着课,不经意间会有气体从肚子里就冒了出来。同学们听到了,会哄堂大笑取笑我。
那时候,我们的班主任是任慧老师,有几次我在课堂闹出动静,正好赶上是她的课。当她了解了事情原因后,当即就在课堂上,批评了那几个笑得最欢说三道四的同学,并告诫班里所有同学:“取笑挖苦同学,是最不道德行为。以后不许再有这种现象发生!”
那天课间的时候,我正在吃土豆喝着水杯里的水。任慧老师走过来,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把我杯子里的水倒掉,给我倒了暖壶的开水。她说:“吃凉土豆,怎么能喝已经凉了的水呢?”那天我临走时,她还告诉我,以后再喝水就来办公室倒,不要再喝凉水了。
她虽然这么告诉我了,我咋好意思每天都去她办公室倒开水呢?所以我还是照常从家里带水,不去她办公室接水。有一天,她又一次把我叫到办公室,从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保温杯。她说这个杯子是她上大学时,学校奖励她的,她一直也没用。她之所以要送给我,是因为我这次考试,又是全班第一名,这个杯子就当是奖励我的。
果然如任老师说的那样,这个保温杯确实很好用。每天一早,母亲给我装一杯开水,一天下来水杯里的水都是热的。也别说,我自从喝了热水即使吃凉土豆,肚子也不再咕咕响了。那个保温杯后来我一直使用着,并且陪伴我上完初中到高中,但遗憾的是,在我上高中即将毕业之际,我们家属区集体搬迁搬家时,不小心丢失了。
母亲那年在一家三甲医院做护士,她所在的医院,有时会定期去我们附近的一所福利院做义诊,母亲会经常去。即使不去做义诊,母亲休息的日子,也会去福利院看望那里的老人和孩子,并给他们做饭包饺子,改善生活。每次去,奶奶都会让母亲在家里给福利院拿一些吃的。家里那年也不富裕,也确实没啥好吃的。但母亲去福利院从不会空手去,母亲就把上秋时晾晒的土豆给福利院拿一些,然后再装一些宽粉条。母亲说,那里的老人和孩子,都喜欢吃她做的米汤干土豆炖宽粉。每次去,奶奶会下血本,亲自去集上割上一斤二斤肉让母亲拿着。她说,干土豆炖宽粉,再加上一些带皮的猪肉才香。
干土豆炖宽粉,是我家冬天吃的最好的菜。土豆切好蒸熟了晾成干收起来,做的时候,提前泡洗一下加入米汤,炖熟后肉乎乎,粘乎乎的吃着很下饭。如果再加一些带皮的猪肉炖,吃到最后汤一滴都不会剩。我家平时吃这个菜,从不舍得放肉。所以,母亲去福利院我和哥也会喊着也要去。我俩去其实就是有自己的小私心,想解解馋瘾。但每次去,母亲做好饭菜端上桌子,我和哥拿起筷子一刻,不知为啥也不会和那些老人和孩子争抢一块肉吃。而是和母亲一样,把一些肉夹给那些同桌吃饭的老人和孩子……
说实话,土豆虽然那些年我家经常吃,但一直也很喜欢吃没有厌烦的时候。即使到如今,土豆也是我家经常吃的菜。甚至,还当成了救命饭的时候。还记得两年前,我下楼时不小心摔坏了腰,每天躺在床上动不了。哥每天一早做完饭放在我的床头。中午哥忙回不来,我就不得不吃早晨哥做的早饭。吃着冰凉的早饭,就如嚼蜡,眼泪会断断续续从眼角滑落。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空旷的房间,腰部的疼痛,没人心疼关怀,就会难免想法很多,也确实觉得自己挺委屈也挺苦的,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在此期间,不知为啥,我多次会想起那年母亲早晨蒸的土豆。有一天,我就和哥说:“你蒸一锅土豆吧,你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就吃土豆。”
哥听了我说的话,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但他还是想了想,蒸了一锅土豆。又给我灌了一保温杯的开水放在我的床头。即使中午哥赶不回来,我就吃两个土豆喝一杯开水。每次吃着吃着,我的眼前都会想起我的奶奶、母亲、东北一大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土豆的情景。会想起我和母亲去福利院为那些老人孩子做好事和他们一起吃饭的热闹场面,而且我也会想起我的班主任任慧老师,送我的杯子。顿时,我心里的苦也没了,吃的土豆,感觉格外香甜……
土豆带给我太多的甜蜜和回味,它也是我如今餐桌上吃得最多的食物,我喜欢吃它。土豆,也可以说它是我的最爱!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