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怀揣心愿,心愿各不一般。年轻人的心愿朝气蓬勃,老年人的心愿沉稳厚重,有些心愿能开花结果,有些却只能随风飘散。我年轻时,心底也藏着一个炽热的心愿——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
那是一个滴水成冰的冬日,天空阴沉沉的,零星的雪花不时飘落。大街上,人们三五成群,为生活忙碌奔波,街道上雪水潺潺流淌。天还未亮,我便满怀热忱,前往公社武装干事处报名参军,满心都是对军旅生活的向往。
那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心期待着第二天前往乡政府,开启我的军旅生涯。那时,我已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待遇在同龄人中也算不错,但这并不能满足我内心深处对军营的渴望,我一心只想投身军旅,保家卫国。
这份当兵的念头,自儿时便在我心中生根发芽。每当在电影中看到解放军战士持枪冲锋的英勇身姿,我便热血沸腾,渴望自己也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为国家和人民贡献力量。
犹记得第一次报名参军时,我在镇上写了一篇文章,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接兵的领导。他得知我爱好写作,十分欣喜,鼓励我报名,还说部队正需要有文化的青年,为部队建设注入新的活力。我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的军旅梦即将实现。
然而,命运总是充满变数。当时,我创作的一个相声得到了县文化馆的认可,并被推荐到市上参加曲艺创作学习班。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我欣然前往。可当我学习结束返回时,接兵的队伍已经启程。那位接兵领导满脸惋惜地告诉我,他曾询问过乡上,得知我去市里学习,只能作罢。望着那身着绿色军装的队伍渐行渐远,我满心懊悔,后悔自己错过了这次宝贵的机会。
学习归来后,我被招入一家乡镇企业工作,有了稳定的收入和生活,但那颗向往军营的心从未冷却。走在大街上,只要看到身着军装的军人,我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心中满是敬佩与向往。军人的形象,早已深深烙印在我的心底,成为我心中永远的向往。
第二年,征兵的消息传来,我毫不犹豫地再次报名。那段时间,我满心激动,整日沉浸在对军旅生活的憧憬之中。单位离公社不远,我隔三岔五就跑去打听消息,了解兵种和部队驻地,与部队接兵的同志也渐渐熟悉起来,更加坚定了我参军的决心。
父亲和单位的一些人劝我:“这份工作稳定,好好干下去,也是个长久的生计。当兵三五年,复员回来,万一厂子不要你了,那可就两头落空了。”但我心意已决,当兵不只是为了个人的梦想,更是为了肩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为祖国的国防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又是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落,整个世界银装素裹。那个夜晚,我彻夜未眠,脑海中全是当兵的画面:扛着长枪站岗放哨,在雪地里刻苦练打靶,奔赴战场英勇杀敌……每一个场景都让我热血沸腾,更加坚定了我参军的信念。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起床,洗漱完毕,按照要求空腹前往医院体检。我是第五个到达医院的,那天体检的人很多,大家都有序地排队等候。轮到我测量血压时,医生反复测了三次,还询问我是否服用过药物。我一头雾水,如实回答没有。看着医生微微摇头的样子,我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但也没多想,便离开了检查室。
此后的几天,我度日如年,满心期待着入伍的消息。在我看来,年轻人身体都好,体检不过是走个形式,我一定能顺利通过。
然而,命运再次给了我沉重的一击。当我得知体检名单公布时,心中既紧张又期待,可当我在名单上寻遍每一个名字,都没有找到自己时,整个人仿佛坠入了冰窖。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满心都是绝望与不解。
陪我一同前来的同事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急忙安慰我,让我先冷静下来。他说他在公社有熟人,帮我去打听一下情况,看看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我失魂落魄地靠在公社院子的大树下,心中五味杂陈,满心都是对军旅梦的不舍。
不一会儿,同事回来了,他告诉我,体检表上显示我的血压偏高,而且这次招的兵都是去高原地区,对血压要求极为严格。我这才恍然大悟,回想起体检那天,因为心情过于激动,又一夜未眠,可能导致血压升高。同事劝慰我,全乡百余人参加体检,只招收三十多人,竞争激烈,被淘汰也属正常,况且我现在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不必太过执着。可我心中的那份失落与遗憾,又岂是几句话能轻易抚平的。
回到单位后,我茶饭不思,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心中满是对未能参军的不甘与痛苦。我甚至怀疑,自己这辈子是不是注定与军旅无缘。
时光匆匆,我在单位继续上班,工作还算安稳,离家也近,生活衣食无忧。但那颗向往军营的心,始终未曾熄灭。我始终觉得,上班待遇再好,也比不上当兵的荣耀。当兵,是为了守护国家和人民,是一种崇高的使命,哪怕没有一分钱的报酬,我也心甘情愿。
又一个冬季来临,我时刻关注着征兵的消息。得知征兵宣传开始后,我第一时间利用下班时间前往乡政府报名,并留下联系方式。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那段时间我多次测量血压,结果都很正常,生怕重蹈去年的覆辙。
终于盼到了体检的日子,我努力让自己放松心情,不再像去年那般紧张。测量血压时,我忐忑地看着医生,轻声问道:“血压正常吗?”医生微笑着回答:“低压80,高压120,正常。”那一刻,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满心欢喜地以为这次一定能顺利入伍。
听说今年的征兵指标还是30名,报名的却有70多人,竞争依旧激烈。我心中既兴奋又担忧,生怕在最后关头出现差错。那些日子,我度日如年,满心期待着入伍通知书的到来,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穿上了那身梦寐以求的军装,听到了工友们的祝贺声。我甚至想着,等入伍了,一定要买上一斤洋糖(水果糖)分给工友们,与他们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一天下午,我听说征兵人员名单已定,急忙跑到乡征兵办打听。工作人员起初不肯透露,我找了熟人,才得以看到名单。当我在名单上反复寻找,却始终不见自己的名字时,整个人彻底崩溃了。那一刻,我仿佛被电击了一样,浑身麻麻的,满心的欢喜瞬间化为乌有,心情比去年更加的沉重。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满心都是对命运的无奈与不甘。我不明白,为什么当一个兵如此艰难,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去年是血压问题,今年又是什么原因呢?我满心疑惑,决心要找出答案。
我鼓起勇气,找到了乡上负责征兵的领导。领导认识我,他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的工作也不错,就安心上班吧。”我满心不解,追问原因。领导见我执着,便微笑着解释道:“其他方面你都通过了,可在最后一关政审时,因为你舅舅的问题,政审没能通过。现在政审非常严格,实行一票否决制。你回去好好上班,无论在哪里,都是为国家作贡献。”
听到这个原因,我心中五味杂陈。我知道,政审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关卡,去年就有很多人因为政审问题未能入伍。那一刻,我彻底明白,自己的军旅梦生活真真的没有希望了。
双腿像灌了铅似的,迈着沉重的步伐,我单位好像在十万八千里外,好像走不回去,每迈一步、又不知下一步如何起脚,眼含泪水,心中充满着遗憾。一次次在心底默默念叨:“我没有当兵的命,我没有当兵的命。”
几年后,舅舅的错案得到平反,可我当兵的梦想却永远无法实现了。这份未能实现的心愿,永远成了我思想上的纠结,成为我心中的遗憾。
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回忆起来,还是终身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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