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烟火(散文)

秦羽弦 2月前 85

屈指算来,那已是上个蛇年的事了。可每当忆起,往昔的画面便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每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昨日刚刚发生。

那时,年关渐近,城市的车水马龙和闪烁霓虹,都无法驱散我心底的孤寂。在写字楼狭小的格子间里,我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却吹不散我满心的疲惫与对故乡的思念。项目的截止日期步步紧逼,领导的严苛要求和同事间无形的竞争,都让我不堪重负。可只要一想到故乡,想到家中亲人那温暖的笑容,想到记忆中那年的烟火,我便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我开始掰着指头,一天天数着归乡的日子,满心都是对家的渴望。

终于盼到出发那天。在人头攒动的车站,汹涌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归心似箭。我紧紧攥着手中的车票,那车票仿佛是我与故乡之间的纽带,小心翼翼地随着人流前行。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色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城市的高楼大厦迅速向后退去,逐渐被广袤无垠的田野和连绵起伏的山峦所取代。我靠在窗边,望着眼前的一切,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童年。想起小时候过年,和小伙伴们在雪地里你追我赶,打雪仗、堆雪人,小手冻得通红,鼻涕也流了出来,却依旧玩得不亦乐乎;想起除夕夜里,一家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饭桌前,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大人们谈天说地,孩子们则眼巴巴地望着电视里的春晚,欢声笑语在小小的屋子里回荡,那是家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是那年的烟火气息在心底蔓延。

下了车,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却丝毫吹不散我心中的热切。在出站口,我一眼就看到了父亲。他的身影在人群中并不高大,却格外熟悉,仿佛是一座永远为我矗立的灯塔。他的头发似乎比之前白了许多,背也微微有些驼,在寒风中不停地张望,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期盼。当他的目光与我交汇的那一刻,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那笑容里饱含着无尽的牵挂与欣喜,让我心中一暖。

“爸,我回来了!”我快步走上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回来就好,一路累坏了吧。”父亲接过我手中沉重的行李箱,关切地说道,他的手粗糙而有力,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一路上,父亲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琐事。母亲最近迷上了养生,每天都早起锻炼身体,还学了好几道新菜,就盼着我回来尝尝;隔壁家的阿叔新买了一辆摩托车,天天在村里显摆,还热情地邀请大家去试驾;家里养的那只小狗,前不久生下了一窝毛茸茸的狗崽,眼睛还没睁开,就到处乱爬,模样可爱极了。这些琐碎的家常,在我听来却无比动听,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那扇关于家的大门,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与安宁,就像那年的烟火,温暖又明亮。

车子缓缓驶进村子,村口那口老井依旧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一位沉默的老者,见证着岁月的沧桑变迁。还未到家,远远地就看到母亲和外婆站在门口翘首以盼。母亲的眼神中满是期盼,不停地张望着,像是在寻找着我的身影;外婆则拄着拐杖,在寒风中微微颤抖,脸上却带着慈祥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了我的心田。车一停下,我便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母亲紧紧地抱住我,仿佛生怕我再次离开,她的怀抱温暖而熟悉,让我眼眶一热:“瘦了,在外面肯定没照顾好自己。”外婆也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布满了老茧,却无比温暖:“我的乖孩子,可算把你盼回来了。”那一刻,我心中所有的疲惫与委屈都化作了泪水,夺眶而出,我知道,我终于回到了那个永远为我敞开怀抱的家,那个充满着那年烟火味道的家。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脸上,还带着丝丝凉意。外婆就早早地把我和表妹叫起来,声音里满是期待:“快起来,今天我们一起做蒸米粑,过年可少不了这个。”听到要做蒸米粑,我和表妹一下子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飞奔到厨房。蒸米粑可是我们家过年必不可少的美食,也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之一,每一口都饱含着家的味道和外婆的爱,更是那年烟火中最温暖的记忆。

外婆把提前泡好的糯米从缸里捞出,那糯米颗颗饱满,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仿佛是一颗颗珍贵的珍珠。她将糯米沥干后倒入石磨,那石磨承载着岁月的痕迹,表面被磨得光滑发亮,每一道纹路都诉说着过去的故事。小时候,我总爱趴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外婆推动石磨,好奇那白白的米粉是如何从磨缝里一点点钻出来,觉得神奇极了。如今,我和表妹争着要帮忙,想要重温儿时的欢乐。

我和表妹握住石磨的把手,费力地推动着。石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是一首古老的歌谣,在厨房里回荡。米粉落下的速度很慢,而且不均匀,我们俩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外婆在一旁笑着指导:“别急,用力要稳,这石磨呀,就像生活,得慢慢来,急不得。”在我们的努力下,米粉渐渐多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米香,那是家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也是那年烟火里特有的香气。

磨好米粉后,开始准备馅料。豆沙馅是外婆的拿手好戏。她把煮熟的红豆用勺子慢慢压成泥,每一下都压得很细致,仿佛在雕琢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她的眼神专注而温柔,仿佛要把对家人的爱都融入这细腻的豆沙泥中。接着,加入白糖和猪油,在锅里小火翻炒。不一会儿,香甜的气息就弥漫开来,整个厨房都被这股甜蜜的味道所笼罩。表妹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不停地咽着口水,眼巴巴地问:“外婆,什么时候能吃呀?”外婆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小馋猫,还早着呢,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我在一旁负责准备咸菜肉馅。把咸菜洗净切碎,每一刀都小心翼翼,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时候偷吃咸菜被外婆抓包的情景。那时,我总是趁外婆不注意,偷偷抓一把咸菜塞进嘴里,咸咸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却被外婆发现,她佯装生气地瞪我一眼,然后又笑着给我拿一块点心。想着想着,我不禁笑出了声。表妹则在一旁切肉,她切得有些吃力,肉在案板上滑来滑去。突然,她“哎呀”一声,手指不小心被切到了。我赶紧跑过去,只见她的手指上冒出了血珠,疼得她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外婆也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走过来。看着表妹受伤的手指,我心疼不已,连忙拿纸巾帮她擦拭。外婆一边帮她包扎,一边念叨:“小心点呀,做什么都毛毛躁躁的。”表妹却咧着嘴说:“没事,外婆,我还能继续帮忙。”她的坚强让我心中一暖,也让我想起了小时候一起玩耍、一起闯祸的点点滴滴,这些都是那年烟火下的珍贵片段。

馅料备好,外婆把米粉倒入大盆,加入温水,开始揉面。她的双手在米粉中穿梭,动作娴熟而有力,不一会儿,面团就变得光滑柔软,仿佛是一块温润的美玉。我和表妹也伸手去揉,可面团在我们手中却像个调皮的孩子,怎么都不听话。不是这儿裂了一道大口子,就是那儿太硬揉不动。我们急得满头大汗,外婆看着我们,耐心地说:“揉面要有耐心,感受面团的变化,就像感受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你们看,慢慢地揉,它就会变得越来越好。”在我们的努力下,面团终于有了点样子,虽然比不上外婆揉的光滑,但我们却充满了成就感。

包米粑时,外婆拿起一张面皮,放上馅料,轻轻一捏,一个漂亮的月牙形米粑就诞生了。她的手指灵活地舞动着,仿佛在进行一场优雅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韵律。我和表妹学着外婆的样子,可包出来的米粑形状各异,有的像饺子,有的馅都露出来了,还有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表妹看着自己包的米粑,有些沮丧:“怎么这么难呀,我怎么都包不好。”我安慰她:“别灰心,多包几个就好了,我们一起加油。”说着,我又拿起一张面皮,认真地包了起来。在不断尝试下,我们包的米粑渐渐有了模样,虽然还是有些丑,但每一个都饱含着我们的心意。

包好的米粑整齐地摆放在蒸笼里,外婆把蒸笼放在柴火灶上。灶膛里的火烧得正旺,红红的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在演奏一首欢快的乐曲。我和表妹守在灶前,不停地往里面添柴,眼睛紧紧盯着蒸笼,满心期待着米粑快点出锅。随着时间的推移,蒸米粑的香气越来越浓,弥漫在整个厨房,钻进我们的鼻子,勾得我们的馋虫直往上冒。我们不停地问外婆:“好了没呀?”外婆总是笑着回答:“快了,再等等,美味需要等待。就像生活中的美好,总是在耐心的等待后才会出现。”等待的过程中,我们围坐在灶前,听外婆讲着过去的故事。她讲起小时候家里穷,过年才能吃上一顿米粑,为了能让孩子们多吃一点,她和外公总是舍不得吃;还讲起我小时候,特别调皮,有一次在做米粑的时候,把面粉弄了一脸,像个小花猫,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那些故事,虽然我们已经听过无数遍,但每一次听,都仿佛有了新的感受,那些平淡的日子,因为有了家人的陪伴,变得无比珍贵,就如同那年的烟火,照亮了岁月。

终于,外婆揭开蒸笼,热气瞬间升腾而起,如同一朵洁白的云朵,弥漫在整个厨房。白白胖胖的蒸米粑出现在眼前,它们静静地躺在蒸笼里,仿佛在等待着我们的品尝。我和表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咬上一口,软糯香甜,那熟悉的味道瞬间在口中散开,勾起了无数童年的回忆。那是外婆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更是那年烟火的味道。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蒸米粑,欢声笑语回荡在屋子里。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亲情的珍贵。父母关切的眼神,外婆慈祥的笑容,表妹天真的笑声,都让我觉得,无论在外面经历了多少风雨,家永远是我最坚实的港湾,而那年的烟火,将永远照亮我的归途。

然而,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返程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临行前,外婆把一大包蒸米粑塞进我的行李箱,眼里满是不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有空就回来。这米粑你带着,想家了就吃一口。”我看着外婆,她的脸上又多了几道皱纹,头发也变得更加花白,心中一阵酸涩,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我用力地点点头:“外婆,我会的,您也要保重身体。”

车子缓缓驶离村子,我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心中满是眷恋。村口的老井、蜿蜒的小路、错落的房屋,都渐渐消失在视线中。那年的烟火,那温暖的柴火灶、香甜的蒸米粑,以及亲人们的笑容,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中,成为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每当想起,心中便涌起一股暖流,让我在异乡的日子里,也能感受到家的力量,勇敢地面对生活中的一切挑战。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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