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的身影(散文)

沈沐阳 2月前 108

他,从我的车旁疾驶而过,像一阵风,坐在驾驶位的我都能感觉到这种有点惊人的快速。夕阳,此刻就是一幅恰到好处的背景图,凸显出他那黄色的身影格外鲜亮醒目。这身影渐渐缩成一个小点,消失在道路的拐弯处,整个过程只有短暂的十几秒。——这就是我们在日常出行中,举目可见的匆匆忙忙、勤劳无比、跟时间赛跑的外卖骑手。

出人意料的是,从大学回来度寒假的女儿,竟然也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这神圣的外卖骑行队伍中,而且是马不停蹄的。

1月15日的晚上,夜是那么的深沉而饱含韵味,仿佛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因为今夜又可见到分别近5个月、朝思暮想的可爱的女儿啦。19点,小侄儿打来电话,说到今晚10点带妹妹跑外卖,先熟悉一下流程和注意事项,摸清门道。一听我大吃了一惊,在以往的电话联系中女儿从未提及;而且对于一名只有18岁的小姑娘来说,是不是太过于苛刻和严厉。但头脑在一团雾水中,慢慢清晰过来——步入社会,首先就得吃苦。女儿真棒!

21点40分,我接到下高铁的女儿回到家中,她立马开始紧锣密鼓的梳理和准备。22点05分,接到小哥哥的电话后,才团聚半小时的女儿就戴上头盔、手套和围巾,全副武装地丢下一句“我跑外卖去了”,我的“千万注意安全”的叮嘱话音未落,家门就“喀嚓”一声关上了,女儿就像毅然奔赴战场的勇士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工作”。此刻的夜,瞬间让人感觉染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黄色(美团骑手服是黄色的),活力四射,魅力无穷。

从此,女儿下载了美团众包App,成为了一名披风戴雨、走街串巷、疾走奔跑的外卖骑手。女儿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通过每天跑半天的外卖,来弥补自己日常的开支所需,主要用于自己钟爱的角色扮演的道具支出。我一方面时时刻刻担心着女儿的人身安全,另一方面赞赏女儿的自力更生,这如经纬两线交织的网,完完全全罩住我有些忐忑的爱女之心。

女儿一出家门,遇到的第一个拦路虎就是冬天的寒冷。虽然棉衣棉裤、头盔手套、冬鞋加挡风罩,差点就武装到了牙齿,可北风就像巫婆使出的妖风,有穿透的本领,女儿感到脸、手和膝盖随着工作时间的拉长而愈来愈冷。纵然冬阳高挂天空,可丝毫感觉不到它一贯的活力和威力,倒像一位懒洋洋地外出散步的白发苍苍的老者。

送单重在准时,这是外卖行业的铁规,超时是每一位骑手的禁忌。为了这一点,女儿把电动单车驾驶到了45码以上,也把自己的交通安全放在了准时的后面。路口简单的一个红灯,都使女儿感到一丝的焦急。还得忌惮商家出餐的速度慢,这都是被计算在骑手的送餐时间内的。一时遇上车流的高峰期,女儿的骑车技艺就展现得淋漓尽致,蛇形走道、车缝加塞、超车占道等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有时身后的小车烦恼于这种走位,喇叭声声,女儿也只有尽量地加速离开或让道抄近路。在这一路的飞驰中,街上道边的美丽风景、涌动的人群、突发的事件都是一眼而过,不留下一片云彩,一心一意就是为了准时送餐,全心全意为买家服务。

导航只能到目的地区域。在狭窄的小弄小巷,在民房扎堆的地方,就像一个迷宫,近在咫尺的买家,女儿有时围着转了好几圈,才明白正确的路线。甚至因此超时,女儿很是苦恼,还得向人家解释。一超时5分钟,整个单就算白跑了;5分钟内,超时一分钟扣一块钱,然而最少的跑单费才区区3元钱。每遇到扣一块钱,女儿都是痛心疾首,十分划不来。也暗自苛求自己下一单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接单也是一个技巧活。顺路的一路跑多单当然是挺实惠、开心的事情;可一时的“犯错”,降临的将是付出和收入的不平衡。一次,女儿盯到一个13.5元的订单,可爱的她只看到了钱的数额“大”,马上接了单。没想到是要去旁边新邵县的一个小村庄。一路风尘十多公里,而且是放空回来,细算下来根本不划算。女儿孤独地一路疾驶,懊恼涌上心头,瞬间也明白了“性价比”的深刻内涵。

风雨兼程几天下来,女儿感到心累、身体也累,想过打退堂鼓。生活一贯安逸的她,刻骨铭心地体会到钱太难挣了,对“金钱”“收入”“付出”有了全新的认识,形成了“劳动不易”的概念,发自心底对劳动人民有了崇高的敬意,用她的话说“以后会留意关注这个人群”。当女儿拿着一路守护的外卖,小心打电话和敲开买家的家门时,有些人的一句“谢谢”,温暖了女儿那颗烦躁的心,起伏不定的情绪也稳定了。也好在一连几天,女儿没有收到一个“差评”,有些买家还惊奇怎么骑手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投来关爱的目光。这些都使女儿在一路接一路的辛劳奔波中,有如春风拂面,大大增长了坚持下去的力量和信心。

啊,在这城市一条又一条的街道、一条又一条的路巷汇成的海洋里,女儿就是一条小船,乘风破浪,勇往直前,到达了胜利的彼岸。

时间滴答滴答转到夜间7点半,女儿拖着疲倦的身影迈进了家门,她晚饭还没吃,默默地走进卧室休息去了。我心疼地注视着女儿,默然不去打扰女儿。我知道此刻的她早已疲惫不堪。一部表现当代人在面对生活重压时的无奈和挣扎的电影《逆行人生》,一幕幕浮现在我脑海里,那飞驰中的黄色身影,透着人间的疾苦,但更是一面爱、坚韧与自立的旗帜。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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