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不了2018年的夏季,对于我来说是黑色调的,高考结果出来,我连三流的大学也没挨边。心情沮丧透顶,父亲的意思,托我在某局做一把手的姨夫,找个工作。姨夫含糊其辞。这期间,我和初中同学李雪在微信上,聊了几次。她在广东从化荔博园做事,叫我去她那。
我立即收拾行囊,带上两件换洗衣服,洗漱用品,母亲含泪送我去车站,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我说,过几日就回来了。
乘坐高铁,又倒了几次车,三天后终于抵达从化,南方的亚热带气候,像候在车站门口的李雪一样,狠狠地拥抱了我。
路边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微风徐徐,拨弄着我的心弦。古巷深宅,迎面婀娜走来的女子,一柄花伞,遮着俏脸。
随李雪走进了江埔街,从化荔博园。读过苏轼的:“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没有以为荔枝像谷子长在大地上,今日才清晰,荔枝生在树枝上,荔枝树落叶小乔木,高三到六米,叶薄如纸,椭圆状披针形,也有长圆形。恰逢荔枝盛果期,枝头上密密匝匝的紫红色荔枝,令人垂涎。李雪说,荔博园现有的荔枝树,都是从化井岗红糯荔枝,个大皮薄,味甜耐储存。一路颠沛,饥肠辘辘,李雪带我去了她的住处,一栋门面不大的房子,青黑的瓦片,错落有致。房子是李雪刚买下的,几年前就在广东闯荡,李雪尘埃落定在从化,不仅仅是爱上这座城,主要是恋上一个人。
李雪下厨,做了从化的特色美食:莲藕筒骨煲,腊肉炒时蔬,一瓷盘粉包。我从没吃过如此美味,也是饿急眼了,挽起袖子,大快朵颐。饱嗝连连,喷着菜肴的香气。
下午,李雪带我从化市太平镇井岗村,红糯荔枝的研发生产地。红糯荔枝成熟期比槐枝迟7~10天。果实外观好,果皮鲜红,果肉厚,爽脆,味清甜,裂果少。丰产稳产,较抗荔枝霜霉病。井岗大部分村民都有自己的一爿荔枝园,李雪的对象,鲁尤和父亲还有弟弟鲁豫,一起管理着三千多棵荔枝园,鲁尤毕业于农业学校,人精明强干,边打理荔枝园,边和从化区农业局联手,通过互联网和短视频,将井岗红糯荔枝向国内外推广运营。
我没接触过短视频,读书时,学校有女生做主播带货,吸粉,赚得人财两旺。鲁尤走得就是这个路线,坐在荔枝园,天蓝得纯粹,白云萦绕,鸟儿在树林里鸣唱,品尝着红糯,双壳槐枝、妃子笑、流溪桂味,钱岗糯米糍等好几个品种的荔枝,撑坏我了。
鲁尤和李雪在一旁秀恩爱。鲁家有大房子,李雪想过嫁进鲁家后,父母千里迢迢来从化,不能三两天就返程,总该有个自己的窝,让他们住上一段时间。
在鲁家荔枝园,帮着松土除草,日头快落时,鲁尤的母亲喊我们吃饭。席间,鲁尤的父亲给我斟了一杯从化三花酒,大米酿制的,平生第一回喝酒,醉了。那晚,我和李雪留在鲁家。
鲁尤需要几个长期工,打理荔枝园。李雪再三挽留我,人生换一种活法。李雪在,我不孤单。
给父母打去电话,在鲁家荔枝园做了四十天后,鲁尤的弟弟,鲁豫从哈尔滨网红交流会赶回,四目相对时,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鲁豫比他哥高半个头,有一米八。皮肤很白,米粒般的牙齿是亮点,原来他是应邀去的,为从化井岗红糯荔枝推向北方市场,打头阵。
接下来的日子,鲁豫带着我一起直播推销红糯荔枝蜜,新采摘的荔枝。鲁豫每次直播,均有上万的粉丝支持他。
渐渐地我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做什么都叫上我,没事的时候,他讲从化的人文地理,精彩故事给我听,常逗得我捧腹大笑。有他在身边,我也不怎么想家。
那年年底,我和李雪搭伴回东北,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母亲在电话中催我,三舅娘来我家提亲,对方条件不错。鲁豫也知道这件事,他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就不能留在从化吗?我明白鲁豫对我有了那个意思,只是彼此没捅破窗户纸。李雪回去到镇里开介绍信,准备和鲁尤来年五一登记结婚。
终身大事,我必须和父母商量。
回家后,鲁豫就迫不及待发来视频,我把和鲁豫的事,对父母说了。他们不希望我远嫁,除非鲁豫做上门女婿。
我传达父母意见,鲁豫沉寂很久。我只是偶尔去他的直播间,看他推广井岗红糯荔枝,听他说2020年从化举办井岗红糯荔枝擂台赛,他要带上他们村的红糯荔枝参赛。那阵子,我相亲成功,李雪给鲁豫透露了消息,他发来视频,我接了。两个人相对无言,后来,他打破了沉默说,正想着去北方感看雪,祝福你们。我声音哽咽……
2020年7月7日上午,作为“岭南荔枝文化节•生态从化美荔定制”的其中一项重头戏,“从化井岗红糯荔枝擂台赛”在荔博园开赛。
李雪在赛事上忙碌,我坐在电脑前收看擂台赛。
鲁豫和鲁尤兄弟带着红糯荔枝,参与比赛。
红糯荔枝一举夺冠,井岗红糯荔枝成为广东的一个拳头品牌,打进东南亚市场。
鲁豫和我连麦,希望我在辽宁地区为从化井岗红糯荔枝做宣传,互联网时代,使更多的人品味到从化井岗红糯荔枝,荔枝蜜,荔枝酒带来的极品享受。
我答应了鲁豫,红糯荔枝的故事,还在继续。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对广东的鲁豫充满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或许,半生已过,不该留恋红尘中人。毕竟,我与鲁豫已经是彼此之间的过客了。
互联网是个好东西,它缩短了了千里之外,甚至万里之外人的距离,荔枝一颗永留心间。直播行业并不是一帆风顺,从广东飞过来的荔枝,如果在短期内不销售完,产品一挤压就容易坏掉,尤其是疫情三年,金融危机。命能保得住就不错了,鲁豫同我断了联系。我打听过李雪,问鲁豫怎么突然消失?即便不成恋人,也不该是敌人?普通朋友偶尔有个联系也好啊?李雪吞吞吐吐没正面回答我,拿别的话题打断我的问话了。
今年国庆节后,我上班路上接到一个电话,是快递员打来的,说是有我的件,广东的件儿,我纳闷,李雪的?不对,李雪那段时间刚回的辽宁,不可能是她。
我告诉快递员把件儿送我单位。十分钟后,快递员将一只精致的盒子送来了,我用剪刀拆开,吃惊的发现是荔枝!落款处没留下姓名,只有一句诗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内心波澜壮阔起来,泪水我不由自主的潸潸而落。只此一句诗歌,就碰触到我灵魂深处的那一颗甘甜的荔枝,那个我忘不掉的人。
望着红荔枝,那个人的一笑一颦,音容笑貌全浮现在眼前。
我杵在原地,呆了许久。直到一阵手机的彩铃声叫醒,我刚想接受电话,对方却撂下了。
紧接着,微信发来好友申请,一看是广东的,我毫不犹豫通过。加完之后,彼此停顿了一会儿,对方先打破沉默,你还好吗?还是喜欢写作?我回答说,是。鲁豫,你别来无恙?
鲁豫沉吟了几秒钟,我挺好的,清儿。然后,鲁豫就忙其它的了。
从李雪嘴里获悉,鲁豫一直单身。
这个消息对我而言,五味杂陈,品着甜甜的荔枝,突然觉得荔枝的味道已经不是原来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