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油丸子（散文）

每次去向阳桥市场，我都在炸油丸子摊位前，停留一会儿。这家炸油丸子姓什么我不清楚，一年四季支着摊儿。搭着一个棚儿，两口炸锅，类似于铁桶上面架一口锅。锅不大，春暖花开时，路旁的槐树，杏树，一树的繁花，与炸油丸，炸鱼的味儿掺杂在一起。他家也炸茄盒子，辣椒盒子。芝麻球，炸花生等。炸鱼和炸茄盒子，堪称一绝。在这条街有四五家炸油丸子，顶数他家叫响。老板娘胖乎乎的，夏天穿一件短袖衫，手背，胳膊上被沸腾的油烫出一个一个瘢痕，老板娘人很和气，来买油丸子的人，基本是回头客。我认准他家油丸子，还有一个原因。食材，品质，为人。

先说豆油，这家炸油丸所选的豆油，纯大豆油坊榨出来的，油锅热时，没有油花，色泽鲜亮。扑鼻的大豆味儿，让人眼前一下子蹦出一幅画面，北风萧萧，大地之上，一片一片排列整齐的大豆棵儿，枝蔓缀着一嘟噜一嘟噜的黄豆荚。阳光暴晒，豆荚唰唰，咧了嘴，一颗一颗金灿灿的豆子，跳下地，在垄沟打滚儿，很活泼，很顽皮。

会辨别什么是地沟油，什么是正宗大豆油的人，一眼就认得出油锅里放得是哪种油。民以食为天，原汁原味原生态的食物，相信谁都喜欢。我特别欣赏这家炸鱼的质感，货卖一张皮。当下时代颜值虽然不是唯一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五官端正是必须的。炸小黄花鱼，炸带鱼，无论从肉质，外观的酥黄，抑或整体来看，均在同行之首。我是很随性的人，不拘泥小节。有时老板娘过完秤，我杵在路牙子上，捏起一只炸鱼就吃，望着街上车流湍急，人来人往，吹一吹城市的风，舌尖上咂磨着炸鱼的香，顿觉人间值得。要是再来一杯老酒，更惬意了。

单位距离向阳桥不远，一里多地。酒坊顾客少的上午，或者下午。我们轮流到露天市场走一走，转一转。那家位于市场中心地带的炸鱼摊儿，我是雷打不动光顾。来一个才出锅，热气腾腾的炸茄盒子，韭菜鸡蛋馅的茄盒子，外焦里嫩，味蕾大开。茄子是嫩的，韭菜是屯子的菜园子割来的，鸡蛋是自己养的遛达鸡生的蛋。买上一斤，六七个茄盒子，下班后回家坐茶几前，一口陈香酒，一口茄盒子。窗棱上一弯象牙月，一盏橘色的灯，一本书。

夜晚宁谧，像我此刻的心灵。一层柔软的纱布一样，轻盈的舞动在人间，在天空之上，在草木之中，在江河湖海的浪涛里。

说到油丸子，还得是物质匮乏年代，吃上一顿油丸子，那和过年没什么区别。日子穷得叮当作响，平时肚子能吃饱也就谢天谢地了，别指望吃油丸子。这要看南河屯，哪户人家娶媳妇，打发姑娘，不仅仅吃一顿油丸子，还能开三天社戏，一场电影。大喜日子前一天，南河屯的男女老少，几乎一家不落，都来捧场。我们催促母亲，赶紧拾掇拾掇去帮衬。父亲早到一会儿，给东家劈柴禾，烧火。右耳朵上夹着一支香烟，左肩搭着一条粉色毛巾。同人们说着话，一脸的喜气洋洋。母亲则步伐慢一拍，她梳洗一番，穿着干净的衣服，扎一条花围裙。带着套袖子，我和弟弟一前一后，小鸟似的蹦蹦跳跳，跟着母亲进了院子。炊烟缭绕，墙根底支着两口大铁锅，左边那口锅，厨师正在炸油丸子，南瓜丸子，红薯丸子、炸土豆片、鸡蛋丸子、花生酥、萝卜丝丸子、鱼丸子，虾丸子。炸熟一锅，厨师捞几盘子，让帮衬的女人男人尝一尝，打打牙祭。母亲在，自然少不了我俩油丸子吃。不多，也就解解馋，想弄饱肚子，等待黄昏五点左右开放。

拢共七八样油丸子，一样一盘儿，大伙敞了怀的造。吃不完，打包拎着。我抢不过前院的燕儿，大霞。这姐妹二人，像两只大马蜂，走哪嗡嗡嗡呜哇乱叫，嗓音尖细，不知道的会以为被谁掐了，嗓门高。和小燕，大霞坐一桌，倒八辈子血霉。又躲不掉，在一起玩游戏，散场就叮嘱我，在一张桌吃饭。油丸子的盘儿没端上桌儿，小燕和大夏就扯着塑料袋，把油丸子一股脑倒入袋子内。母亲面子矮，不好意思说她们，起身在别的桌子撒目，但凡找到一盘油丸子，也令母亲高兴许久。

那时候最想做得事，便是听到树上喇叭响，唢呐声声。整个屯子欢天喜地，沉浸在幸福的氛围中。听着唢呐，看着电影，身旁有人陪，狠狠地吃几顿油丸子，就是最开心的事儿。

读书离开村子，在城市，街头巷尾硬挺着几家炸油丸子的，吃起来口感远远不及南河屯大铁锅炸得油丸子，吃得香。

如今，炸油丸子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了，想吃，随时可以。食材也广泛，菜市场，超市，比比皆是。用不着东奔西走寻找食材。我家所在的华宸澜庭小区外面就有一家大型超市，日用品，蔬菜水果应有尽有。不知怎么，他们摆在货架上的蔬菜，肉蛋，激不起我的购买欲。色泽不鲜艳是一方面，有一种舶来品的感受。炸油丸子，平素吃得蔬菜水果，我是要去露天市场买，最初，西山湖畔的早市，整个是露天经营的。

农村的土特产一摆两行，你随便挑选。炸油丸子用得南瓜，土豆，红薯，茄子，花生、小黄花鱼、扇贝，我都买新鲜的，入口清新，品质好。炸小黄花鱼，豆油绝对用油坊炸得好油。炸出来的鱼，比较完整，不破碎，口味极佳。蔬菜类的油丸子，不像以前，单纯是蔬菜，剁一点瘦肉丁搅拌均匀，再下锅。一个字，香。两个字，真香。

生活条件好了，想吃油丸子，吃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动一动手，上购物平台一点，已付款，妥妥的，就有人火速送货上门。至于，厨艺如何？那就看你的了。

我现在很懒，不想亲自动手炸油丸子，哪天想吃，就到向阳桥市场那家炸油丸子的，买十元的，足足一大盘子，一顿吃不了，留着下顿再吃。不过，炸油丸这东西，不能搁下顿，出了锅就吃，趁热吃，脆，嫩，香。一凉口感就逊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