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乐章(散文)

幸运星 2天前 30

把心交付给一场春风,便有了一种轻盈飘逸的感觉。头发被它吹散,心绪兀自飞扬。飞鸿、燕雀亦有了乘风破浪的快意。大自然把人带到春的怀想里,一双无形的手便掀开了朱自清有关春的妙笔。

不去对应遥远缥缈的景象,我看到的是原野、树木和小麦。或许季节的脚步迈得没有那么快,草木的情绪还沉浸在沉郁的情怀中没有苏醒。眼前的春天,被某种情思迟滞——土地是枯黄的,蓬蒿是枯萎的,就是偶尔在田野上行走的人,也穿着冬日的服装,感受着冬日没有离去的冷峻和威严。于是,我想到了老舍先生笔下济南的冬天,想到了还在风雪与梅花中傲然挺立的诗句,看到了一个个站在时代和风物起始的舞台上憧憬未来向往美好生活的人物。

我站在初春的原野,眺望远方的春天,眺望萌动的思潮和向春天的深处迈步前行的人群,我的思绪顺着它的线条情不自禁地前行。春雪,曾经在这个线条上纷飞,那走出冰天雪地的豪迈的雪,就像一个温婉灵动的少女,那种娇羞和圣洁,就像从白落梅笔下走出的美人——曹雪芹笔下的妙玉。那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洁,就是大自然留给我们最美的邂逅。当这种悄然而逝的邂逅涌入心头的时候,你就会为自己身旁的春留下千般感慨。

那场春雪化作回忆,如今再次被记忆提上来,就觉得我们邂逅它的时候,期盼着一只妙笔再次出现,将我与初春的美,像春雪与梅花的奇遇那样重新被记录下来。如今,一切冷傲与高洁幻化成一首词或一只曲子,携着优雅与虚幻,去追寻唐诗宋词的步伐了。

一个身影在小径上优雅漫步,一只狗追随主人去寻他心目中的春天。轻微的雾岚,已经跨过中午的界限,轻柔地依偎着岁月的剪影,轻吻着大地上的人和沙岗。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春天是什么样子,是看生命的萌芽还是欣赏泥土呢?离得太远,我只当他是范宽笔下的点景人。而眼前的画作,也不管是谁的

这个人物在向前移动,距离和烟霭,显得他那样遥远,于是,我把他丢入幻境,当成一个来自远方的天使。不管是时间还是地域,他的到来,让眼前的田野给人增添无边无际的遐想。他脚步轻盈,神采飞扬,时而旋转出华尔兹的舞蹈,让人眼前一亮,这不是一个扎根与乡野的男孩,而是一个回到故乡,被旷野的广袤和浩瀚折服了的男孩。眼前的自然风貌却兀自站立,为了与这个走出乡村又回归乡村的男孩的一次相遇,它的每一个沟坎,每一条沙岭,都在展现着辉煌之外的质朴。不知道城市豪华生活与眼前的苍然会不会相互冲撞?不知此时的天地和他心目中的高楼大厦和街头公园是否有着同样的亲切?这个人是清新的,快乐的,犹如东来的风,更像飘飞的曲,那首飘逸在诗人心头的春之序曲。

他的游走,不知是向着那片麦地,还是静止的沙丘?悠悠然,心中倒有几分艳羡,如果谁的心灵真正修行到那样的天地,眼前的世界一定是无限美好的。我想起了在北京工作的侄子,在上海创业的外甥女,更想到了在山东上学的邻居的孩子,无论是豪华的城市的喧嚣还是课堂上闪动的青春靓丽的眸子,那隐藏在心头的故乡的春天,是不是也有家乡的沙丘和麦田呢?

忽然,一个电动车由远方而来,钻过铁路下的隧道,径直向东。风儿谄媚地散落在发梢,搅动他的眼眸,他也不搭理。他直奔自己的土地,麻雀在快乐地盘旋,乌鸦伸直了脖子张望,道路两旁的枯黄茅草里面,已有稀疏的绿意吐露着诗意和芬芳。

终于来到了自家土地。那是一片黑土地,二百多米的长度,十来米的宽度,像一个规整的长方形,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牛粪。可能是用车洒的缘故,不太匀称。黑色的牛粪,黄色的玉米茬头就像两个纠缠不清的存在。他走进黏糊糊的世界里,挑起一团黑色的牛粪向露着茬头和泥土的地方撒去。黑色的粪团在半空中分散开来,就像一群燕子骤然出现又骤然消失一样。

在过去,这是春天原野寻常的画面,随着大雁的归来,随着春天娇羞的绿意冒出地面,人们赶着牛车或是马车,把粪送到地里,均匀洒落。那些粪屑有时还飘落到衣服上,有的甚至飞到脸上。那时的人们在刺鼻的气味中愉快奔忙,丝毫没有嫌弃反感,尽管恶浊的气味让肠胃翻江倒海。可是,它融入泥土中给人们带来的丰收的憧憬,已将所有负面的情绪都吹跑了。

牛马拴在车上,神情安闲自在,像一个观众在欣赏一场快乐的喜剧。他们望着忙碌的人,不知是在揣摩大自然的心意,还是在把思绪拉到了绿草如茵的梦幻里。我们的梦是将来,丰收或者风调雨顺,而它们的单纯就是几株芳草,一点绿意。

当梦想中的现代化替代了憨厚的老牛和精神抖擞的骏马驴骡的时候,眼前的诗话突然改变了春的风采。没有了牛马的召唤,没有了悠然晃动的老牛车,我们的精神也在无聊寂寞中消磨了锐意,那个拿着铁锹重拾昔日梦想的男人如今仿佛另类。如今,一个电话,粪车就到了地里,根本不需要你去与污浊相伴,与臭味相杂,鸡粉牛粪,只要你选好了,就会有人按时拉到地里泼洒完毕。大多数人根本不在乎匀称不匀称,只要不费心费力,一切都好说。

这就是现代化,当一切心绪和周边的环境被包装起来的时候,如今的春天,也步入一个与往昔完全不同的境界之中。回忆,接二连三冲破现实的空旷;思绪,在回忆的森林中长久不肯回来。——谁都想追回过往,追回与如今完全不同的田野、丛林、沙丘和沟壑,那里的每一个小小的称谓代表一个界限,一个隔离,一页不能忘怀的篇章。

丛林里,树木下,一片片绿色的尖芽探出地面,像留给世界的探寻者,刚刚破土而出的快感使它们忘记了寒凉,忘记了贴附在树木和地面上的沧桑。它们闪耀的生命的光辉,足以让踏在身上的逍遥者领略到真正的春天。然而,人类的过度开发让丛林成为过去式,成为我们记忆里流泪的留白。沟壑,亦被填平,匍匐在上面的花菜,小草也被珍藏进回忆的日记里。文字,用你褪色的青春之笔来书写,每一个标点符号上的霜星,都挂满了淡淡的忧伤。那区分地块与人家的界限,变成了小小的土堎,土堎扭扭歪歪,每一个拐弯都代表了不能言说的小小心思。

沙岗,连绵起伏,就是我心目中的山,横亘在村子东方。挺立在上面的树木,草脊,世世代代护佑着这个村庄,被隔在那个层面的村庄永远保持着一种神秘感。尤其是春天来临的时候,我们怀着崇敬的心绪仰望着它,仰望带给我们春天气息的晨阳。沙岗上,我们的先人长眠在那里,他们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子孙后代在这片土地上耕耘和收获。

如今,挺立在沙岗上的丛林变成了稀疏零落的孤影,神秘的丛林被他的子孙后代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黄沙。从南方归来的鸟儿找不到栖息的老树,没日没夜地盘旋哀鸣,黄沙在风的徘徊中凌乱了思绪。它们的流动,飞旋,就像一个个不甘的灵魂向现代人发出灵魂拷问,这就是我们的现代人需要的结果吗?没有谁来倾听它们的问询,它们兀自盘旋,兀自思考,可每一个春天的命题都会让人哑口无言。远处,有旋耕机在翻地,再远处,有播种机在播种土豆,没有人会注意它们。至于那些哲学和理性的思考,就像天上的云彩,虚无缥缈间,永远不会变成硕果交给村里收购小贩,不会有实实在在的收成让人喜笑颜开。

春天,在山河大地间徘徊,在诗人的笑声里盘桓,在远处的沙岗上沉郁,在庄稼人的期待中涨满人的心怀。它的爱浸润荒芜,孕育希望,当另一场记录生命繁盛的乐章在天地间奏响的时候,我们都会记起它的初始,记起他无与伦比的豪迈和坚韧。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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