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春色半城诗(散文)

苏羽夜 3天前 18

三月的风掠过中原,龙都濮阳便成了跌入花海的城池。这座签订澶渊之盟的千年古城,将春意酿成一本流动的《花间集》,每翻过一页,便有新的芬芳漫过青砖黛瓦。

卷一: 梅影惊春

料峭时节,蜡梅率先破开冬的封印。三更的霜气还未散尽,蜡梅已从冻僵的晨雾中挣出第一簇金蕊。开州路的枝桠上,千万颗琥珀色花苞凝结成冰晶与暖阳的私语,冷香似无形的丝线,将春天缝制成缀满灯笼的锦缎。

待红梅接过时令的绶带,整座城便陷落在朱砂点染的云霞里。戚城公园的古墙下,梅瓣与春雪共舞,苍劲的松树作证,每一缕梅香都浸着《诗经·卫风》的韵律。

阳光将冷香烘焙成某种蓬松的甜,像棉花糖机吐出的金丝,缠绕着遛狗人手中的牵引绳。快餐店自动门开合的瞬间,梅香混着关东煮的热气涌出,在春暖咋寒的空气里织出一张暖色的网。

卷二:杏雪倾城

一滴春雨坠落在二十二楼的空调外机上时,发出编钟般的清鸣。整座城市的杏树枝条应声舒展,龙山南麓的杏林骤然掀起雪崩——不是柔婉的飘落,是千万朵花苞同时炸裂的轰鸣。

春风在夜色中叩响窗棂,杏花便以惊心动魄的白,席卷龙都。龙山脚下杏林翻涌成雪浪,摄影师用闪光灯划开香雪海,惊起的花瓣掠过身着汉服的小女孩儿,飘向太初宫遗址的残碑。

暮色初临时,戚城公园内,那片高大的杏树,洒落下的斑驳花影与古城墙的轮廓,在暮鼓声中渐渐晕染,恍若徐熙没骨画里的留白,香了春天,醉了游人。

卷三:樱吹玉碎

樱花总在某个深夜悄然攻城。濮水两岸忽然栖满白蝶,市一高门前那条樱花道,成了附身苦读莘莘学子放学时的童话甬道。

小小杜同学书包上落着三五花瓣,疾走时带起的风,惊醒了沉睡在澶渊之盟柱础下的花魂。

最是那阵如丝的春雨过后,满地碎玉映着中华第一龙的倒影,让人分不清飘落的是樱花,还是王希孟笔下的云锦残丝。

卷四:玉堂春深

春深时节的颐和公园,玉兰擎着白玉盏登上春天的舞台。颐和广场十几株白玉兰,将整片天空都映成了羊脂色。

暮色将垂未垂之际,白玉兰擎起青瓷盘般的盏盏皎洁,在泛着余晖的空中翻涌成一片香雪海。羊脂色的花瓣浸透霞光。

穿汉服的姑娘们提着裙裾拾阶而上,发间别着的辛夷花,与博物馆玻璃柜里的商周玉鸟佩遥相呼应。当月光漫过戚邑遗址,暗香便顺着《卫风·木瓜》的吟诵声,爬上文昌阁的飞檐。

卷五: 胭脂信笺

金堤路的碧桃总在某个黄昏悄然点灯,道路两侧霎时披满霓裳,湖畔杨柳垂下的青丝绦间,缀满了织女遗落的云锦残片。

疾驰的车内盛着几簇粉霞,呼啸而过的春风,拂醒了沉睡在龙都大地的春神。柳枝间漏下的斜阳将风筝线染作金弦,惊起堤岸深处斑鸠的絮语。

最是那场沾衣欲湿的杏花风起,漫天绯云映着《山海经》走失的九尾狐影,叫人辨不清纷扬的是桃花,还是姑射山人手写的胭脂信笺。

终章:海棠依旧

春的华彩终由海棠点燃。濮上人家的小院里,贴梗海棠将胭脂揉进暮云,西府海棠红颜易醉,被春雷唤醒的花瓣,落在老茶客的紫砂壶盖上,惊醒了壶中沉睡的龙乡故事。

夜风起时,满城海棠花影摇曳如烛,恰似张择端在清明上河图角落遗落的朱砂。这一抹胭脂红,千年后仍在龙都的血脉里沸腾。

濮阳的春天,是女娲遗落的调色盘;是李白醉后挥毫的诗篇;是张旭挥袖狂舞时的锋芒;是羲之青黛氤氲处的余韵。

梅的傲骨、杏的澄明、樱的易逝、玉兰的端方、碧桃的明媚,海棠的炽烈,在三月的风里交织成六弦琴韵。

当最后一瓣辛夷落入澶渊故道的春水,整座城便成了浮在花海之上的诺亚方舟,载着“颛顼遗都”里走来的古老灵魂,驶向下一个轮回的春天。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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