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子(散文)

白逸遥 1天前 4

在梦里,我经常回到那个老院子里,演绎当年的情景,又总会遇到一件东西找不到了,急得一下子醒来,似乎穿越一般。

说起老院子,那里承载着诸多的故事:立业的艰辛,成家的困窘,生活的苦涩,家庭的温暖。那时的生活场景,萦绕于心,挥之不去。在心里,在梦中。

1971年,我们下乡插队返城分配工作,立业成家。我们的小家就在婆婆的老院子里。那里原来是一个菜园子,西边墙外就是一条巷道。我们在这个大菜园子里盖起两间土坯房,菜园子就荒废了。因为盖房子,避免不了就地取土,菜园子被挖的面目全非。

为了补给生活不足,我们开始养猪,就把离房子大约两米左右,垒起一堵小矮墙,做了猪圈了。

说起垒墙,想起一段往事,婆婆的房子是老房子,院子的墙也是破旧的,又矮又窄,好像一使劲儿就能推倒一样。我们都上班,就把我二弟找来帮着垒墙。那年我二弟才十二三岁,长得高高瘦瘦的,干起活儿来还很有门道。这面南北走向的院墙必须垒得坚实一些,经得起车马的刮碰。于是,就打了有一米多宽的地基。用羊角(碎谷草)和泥,用一个长把的四齿钢叉子(羊叉),把带草的泥挑起来,一叉一叉地把墙垒起来,也叫叉墙。星期天,二弟过来帮着叉墙,爱人临时有事儿去忙了,我二弟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在那里叉墙。一直把和好的泥叉完为止。每每想起来,我都觉得不忍心。上个世纪70年代,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儿,就会干这么繁重的活儿,真是让人心疼。有了高高的院墙,不怕猪去拱,也不怕有人跳墙进来,既坚固又安全。

过了几年,我家不养猪了,又把窗前的小矮墙推倒,猪圈拆掉,把原来坑坑洼洼的地面也逐渐地填平了,我们又开始起垄种菜了。这时候的院子是最好看的时候。婆婆家的窗下有一棵野葡萄树,年年春天发芽、爬蔓,自然形成一个遮阴的小过道。在南墙根有一株三四米高的桑树,年年夏天结满桑葚,我们的房子在西边,出入必须经过婆婆的窗下,这个院子就是我们共同的。我们栽下茄子、辣椒、柿子、还种了胡萝卜、小白菜、菠菜、小葱等等。绿油油一片,我喜欢花,就在边上种了好多步步登高、扫帚梅、芨芨草、爬山虎、蚂蚱菜花等等,又把屋子里的花盆都搬了出来,月季花、灯笼花、洋绣球、海棠花、菊花、玻璃翠、仙人掌等,夏天里,这个院子就是一个大花园。晚饭后,拿出一只小板凳,坐在窗下乘凉,清幽幽的花香扑鼻。尤其是烟粉豆花日落时开放,粉红色的喇叭状的花朵挂满枝头,煞是好看。

有时候,我们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吃晚饭,那种感觉真是惬意。可以说是小城镇里的田园生活啊。前后院都是一排排连脊的土坯房,唯独我家有这么一个菜园,惹得邻居们羡慕不已。

夏天,我在院子里洗衣服,一条长长的晾衣绳上挂满了一家老小的衣服,在风中微微摆动,散发着平常小日子的温馨。

我们不仅仅种菜、种花,还养了狗、猫、小鸡、鸭子、大鹅和小兔子。我家那条大笨狗,女儿给起名叫亨特,特别凶,遇到来生人,它就不停地汪汪。有一个周日,我在屋子里忙着做家务,亨特大声汪汪起来,我出门一看,是乡下的亲戚来了,这面狗叫,那边亲戚不断地大声喊:“二嫂看狗啊!”她越喊,狗越叫唤。我对亲戚说:“别喊了,别喊了!”她也不听,我就扒拉一下亨特,它正在兴头上,上来就咬我大腿一口,这给我气的狠狠打了亨特几下,它才不叫了。我对亲属说:“你不喊,它不会那么凶的啊!”我的大腿上留下一对深深的狗牙印,又去打了狂犬疫苗。后来动迁,我们把亨特送给了乡下亲属了,虽然它咬了我,我也不怪罪它,还有些想念它呢。

到了冬天,院子里被白雪覆盖。孩子们把清理的雪堆成雪人,小女儿把自己的帽子、手套都给雪人戴上,还画上红嘴唇,系上围巾。那是冬日里孩子们最有趣儿的游戏。春节到了,大伯哥和小叔子全家都来我们这里过年,孩子们有了游乐场,不仅玩雪人,还放鞭炮,我爱人就像个孩子头,领着几个小孩儿放鞭炮。为了营造鞭炮声响更大一些,就把小鞭放到铁桶里,噼里啪啦地,闷声闷气地响,孩子们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爱人还教孩子们做冰灯,用一个喂得罗(宽口窄底的铁桶)放上清水,里面放一快红纸,冻出来的冰灯就是淡淡的红色。装满水的桶早早就放在院子里,等到晚上,拿到火炉上烤一下,桶里的冰就脱落了,外面的冰冻得比较结实了,心里还没冻实,便把点燃的蜡烛放在里面,然后摆在院子里的凳子上或高台上,透明的冰灯就做好了,如果通上电,用一个灯泡,可以整夜都是亮的。

一年冬天,爱人的朋友送他一车柳条子,但是得自己去割。他就借单位的东风140大卡车,去江边割柳条,装了整整一卡车,很晚了才拉回来。我们老少齐出动,一起卸车,弄了半夜,才把柳条卸下来。院子里堆满了柳条。我问爱人:“干嘛弄这么多柳条子啊?”他说:“我看着望不到边柳条,越割越喜欢啊,就装了满满一车,慢慢用吧。”我们何时能用了这么多柳条啊?第二天,把柳条捋好绑成捆,堆在院子里,高高的一垛,用这些柳条做豆角的架子,做烧柴,一直到房子动迁时,还有那么多柳条子,就送给邻居们了。

院子的南墙根,是我家的天然冰箱。秋末的时候,腌了咸菜,放在那里;杀掉的小鸡冻在那里,农村送来的粘豆包也放在那里。早年,我家养的小鸡被偷过,后来人们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我们家南墙根的冻货却从来没有丢过。

一转眼,我们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21年。1992年正月,婆婆去世了,留下空空的两间土坯房,我们每天从窗前走过,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我对邻居说:“婆婆走了,把半个院子也带走了。”这话真的应验了,就在婆婆去世不到两个月,县农行要建住宅楼,我们这一片都需要动迁。在正式动迁那一天,我们一家四口来到院子门前,看着这个承载我们一家琐琐碎碎的生活,连绵不断的笑声的院子,就要不复存在了,它真的跟着婆婆走了!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舍,不舍啊!

离开这个老院子已经33年了,院子早已变成楼房小区,那几间自己脱坯建起的的房子和那个宽敞的院子,都不存在了,只有在梦里再回去品味那份独有的烟火与温馨。它和我们的青春一样,属于过去的年代。

2025年3月31日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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