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员的温情(散文)

傅清尘 2月前 96

在长达18年的部队生涯里,上级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每个领导都各具特色,有不拘小节的,有不苟言笑的,有平易近人的,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在点号那几年的教导员郝熠。

2006年6月我从军校毕业,被分配到银川的一个旅级部队。先是在教导大队学习了两个月,然后回到银川被分配到呼和浩特的一个点号里。点号属于营级,一般刚毕业的到部队里都会先到点号锻炼几年。

2006年9月底的晚上,我从火车上下来,遇到来接站的人员,由于点号距离市区有二十公里,所以新学员(指我们刚毕业到部队的人)到点号都会有人来接。那天晚上繁星点点、阴风怒号,呼和浩特的冷风凛冽刺骨,我坐在中巴车里却感到异常温暖。一个中年人约莫三十多岁样子,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微笑,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些儒雅,他和我介绍着点号的情况,询问我的家庭情况。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我们点号的教导员郝熠。

到了点号,一个占地五百平方的小院子,营房、设备车、篮球场都挤在这个院子里,官兵人员二十几名,士兵和干部各占一半。刚来的我先是在炊事班帮厨,另外学习设备知识,为下一步上设备车做准备。

到了国庆节前夕的一天早晨,郝熠教导员把我叫到房间,他递给我一篇演讲稿,原来是银川那边要举办个迎国庆演讲比赛,他有意叫我参加。我一看稿子,大约三千字,写得条理清晰、层层递进、语言考究、文采斐然,把一名基层干部对于祖国对于部队的爱娓娓道来,可见他文字功底之深厚。我在路上用心记着这篇演讲稿,心想我什么时候能写出这样一篇演讲稿。到了银川先是预演了一遍,后来正式比赛,开始我口若悬河,后来语速一快竟然忘词了,结结巴巴忘了几百字,成绩最后不理想,只获得个优秀奖。

我回到点号,略微愧疚地向教导员汇报。他说:“没关系,你第一次演讲就是会出现一些状况,优秀奖已经不错了。”后来在早晨点名时他对着全营官兵说:“秦安这次为我们单位赢得了演讲比赛优秀奖,让我们大家鼓掌向他表示感谢。”我当时有些内疚,但听到大家的掌声更多的是一种温暖的感动。

到了2006年年底,我被组织调到了陕西韩城,就这样和郝熠教导员分开了。韩城点号面积大多了,约有两千平方,相对应的官兵人数也多,约有五十人。韩城点号的领导不苟言笑,让人有一种距离感,我仍然在设备车上工作,每天按时上下班,年底得到一次嘉奖,日子过得不咸不淡。

到了2008年的时候,郝熠教导员竟然调到了韩城。我和他又相遇了。他高兴地朝我打招呼,我也热情地回应,相比较其他人,他最熟悉的人应该就是我。

部队每天早上会点名,先是摸排人员在位情况然后布置当天的工作任务。有一次点名时,我不知怎么回事,头感到一阵眩晕然后就晕倒了。事情来得突然,但是郝熠教导员中断了点名,迅速把我背起,然后把我放到我宿舍的床上。见我一会儿就醒了过来,他开口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没事,他就放下心来。那时我感觉他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在我最需要心灵安慰的时候像春雨滋润着大地般滋润着我的内心,我对他充满着感激之情。

平时他喜欢抽烟,但单位的人送烟给他,他从来不要,只是大家在一起抽烟时,别人发一根他才接。他也喜欢把自己的烟分享给别人,记忆里我不知道抽了几包他的烟,我更多地不把他当领导,而是一位兄长。

部队经常会进行体能训练,我们经常会外出长跑,大概跑个七八公里。有一次长跑时,我先是和大家一起匀速地跑着,但渐渐地体能不支,慢慢落后了,最后看着队伍在我眼前消失,我一个人落单了。那天没有领导带队,前面的队伍也没有因为我一个人而放慢速度,最后大概也没有发现我落单。

我在后面小跑着,眼前是陌生的街道和住宅楼。因为我们长期在部队里生活,对于外面并不是很了解。我不清楚回去的路,也没有带手机,我心里琢磨着点号的具体位置,脑海里回放着自己跑过的路线,心里慢慢有了一条清晰的思路,但是不是正确的路线还需要验证。

我看着天上的太阳,此时已是日落西山,再不走回单位就天黑了。我走过宁静的村庄,看着路边的野花、农村的猪圈、田里劳动的村民,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多想,只有尽可能地向单位的方向迈进。终于到了单位附近,看见熟悉的小路,我才放下心来。到了单位,看见郝熠教导员一脸急切的表情,他说:“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派人去找你了。”看着他焦急的眼神,我才知道他真的担心我走丢。我向他吹了个牛,说在韩城任何地方我都能找到回来的路,他哈哈大笑起来,似乎相信了我的话。

郝熠教导员多才多艺,不仅文章写得好,还会弹吉他。他曾给我们弹过《致爱丽丝》,动作娴熟、声音悦耳,吉他在他的手上仿佛有着魔力,让听众感受到音乐的奇妙无比。

部队每年老兵退伍的时候会举办一场茶话会,有一年茶话会郝熠教导员让我当主持人。由于参加过很多次茶话会,我对茶话会的流程心里很清楚。可如何让自己的茶话会变得更加令人印象深刻,让退伍的老兵对部队的最后回忆变得更加生动有趣,我向郝熠教导员询问取经。

教导员告诉我,要特别注意会议的流程,体现一个互动交流,会场上要布置得有欢庆氛围;要采访每一位老兵,让他们说说心里话。我们把活动室布置成茶话会会场,桌子上摆满瓜果、糖果、瓜子、点心等,我让领导先致辞,然后让一些老兵表演才艺,并让他们发言,抒发对部队的感想和期望,最后颁发纪念品,大家合影留念。

那次茶话会热闹而喜庆,大家都感到久违的开心,老兵们有的眼含热泪,有的对部队依依不舍,最后大家在一种和谐的氛围里结束,从此老兵们离开部队,开始新的人生,而我们继续在点号里书写部队精彩的篇章。

后来我调回了银川,而郝熠教导员也步步高升了。郝熠教导员本来是机关出身,先是当政治部干事,然后才在点号任政治主官,后来他回政治部当了副主任、主任,接着任旅级部队副政委,最后退休。他的家在银川,可是却长时间在点号工作,他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接触过的人都说他脾气好。

在他当教导员的那几年,我感觉部队里最亲的人就是他,他总是给我一种兄长式的温暖。后来他任政治部副主任回到我们单位视察时,我们纷纷向他敬酒,他虽然不胜酒力,但仍然干杯了,喝到最后脸色酡红、摇摇欲坠。

我最后一次遇见他是在他退休后的一天。那晚凉风习习,月光下树枝上翠绿的叶子在随风摇曳,月光如水照着我们,我们都不再年轻。我们说了许多话,临别时我不禁感到一阵温暖,就如他当教导员的那几年心里的感受。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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