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禅宗宗旨(散文)

林逾静 2月前 84

真正的参禅者,必须熟知禅宗宗旨。

禅宗宗旨可以用16字来概括,即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这个宗旨的形成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作为禅宗经典权威的经文《六祖坛经》,并没有禅宗宗旨16字的叙述。但惠能强调“自性起用”“自性自悟,顿悟顿修”以及对“直言不用文字”“直道不立文字”的解释,已经成为禅宗宗旨的雏形。

宋徽宗政和年间(1111—1117年),北宋禅师圆悟克勤在湖南澧县夹山灵泉禅院,为僧众解说公案时所著《碧岩录》,因解说地点“碧岩”,为灵泉禅院丈室之别名,故称《碧岩录》。该书集禅宗公案之成,将“文字禅”推到了极致,被誉为“宗门第一书”。《碧岩录》第一则评唱:达摩遥观此土有大乘根器,随泛海得得而来,开示迷途: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记载的是公元5世纪的事情。形成了完整的禅宗宗旨。

1252年(宋理宗淳祐十二年),临济宗僧人普济编集了一部禅宗史书《五灯会元》,汇集了禅宗从过去七佛到唐宋时期各派禅僧的语录和事迹,是研究禅宗思想发展史的重要史料。据《五灯会元•七佛•释迦牟尼佛传》记载: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迦叶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禅宗的宗旨基本形成——不立文字,教外别传。记载的是公元前6世纪的事情。

根据资料,禅宗宗旨是在释迦牟尼佛和菩提达摩经过千年酝酿共同完成的。释迦牟尼提出“不立文字,教外别传”,菩提达摩补充“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因为记述16字禅宗宗旨产生在时间是的颠倒,《碧岩录》里先记载了菩提达摩提出完整的16字禅宗宗旨。134年后,《五灯会元》里记载了“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是世尊说的。这就让人产生了对它真实性的疑问。为什么《碧岩录》没有指出“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是出于世尊之口?而134年后《五灯会元》补充这一说法,而《五灯会元》记录世尊的“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之说,也没有其他文字根据。如此,难免有后人杜撰之嫌。

我们且不管谁是16字禅宗宗旨真正的确立者,但他经过历史的考验,是成熟,更是成功的宗旨。

这个宗旨有两个基本含义,“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是说禅宗的特殊性,它与佛教其他宗派的不同点。“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是说禅宗开悟成佛的特殊法门,成佛的路径不同,方法不同。可以说佛教其他宗派提倡的是渐悟,唯独禅宗(南宗)提倡的顿悟。

“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禅是一种智慧、境界和体验,并不是语言可以说清楚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指月的故事很能说明问题。

无尽藏尼向六祖惠能说,我读《涅槃经》多年,却仍有多处不甚了解,请大师教诲。

惠能说:我不认识字,请您把经文念出声,或许可以略解其中的道理。

无尽藏尼说:你连字都不认得,如何能理解其中的道理?

惠能说:道理与文字无关。道理像天上的明月。语言、文字只是借用来表达道理,只是帮你达到悟境的舟车而已,误将文字以为道理,不正像误以为手指是月亮一样可笑吗?手指可以指出明月的所在,但手指却不是明月,看月也不必一定透过手指。

一个文盲成为一代宗师,惠能的一生都是在证明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正确性。

早在达摩考问徒弟时,文字的重要性已经有人思考。

门人道副说,如我所见,不执文字,不离文字,而为道用。

达摩说,汝得吾皮。

道副的见解完全正确,但并没有被达摩看好。

不立文字显然隐含了日后的矛盾。不立文字固然是禅宗区别于其他宗派的主要标志,参禅开悟固然是一种体验,不能依靠文字,但禅宗的教义,禅宗思想,禅宗僧团行为规范,禅宗的宣传,禅宗的传承,等等,却离不开文字。因此,禅宗在长期发展过程中,虽然不立文字,也不离文字。甚至是在不立文字和不离文字中左右摇摆,甚至时有斗争。

实际上,五祖弘忍就是根据神秀和惠能的偈来确定接班人的,可见不立文字已有新意。从释迦牟尼到惠能,哪个不是做偈(禅诗)的高手。

佛法向来有代代相传的做法。佛教其他宗派因为依靠文字,这个问题好解决。但不立文字的禅宗师父传徒弟,就比较麻烦,不能总是师父拈花,徒弟微笑吧。于是禅宗就立衣钵相传的规矩。释迦牟尼佛将紫金钵盂和木绵袈裟传给了摩诃迦叶,一直传到二十八祖菩提达摩。后菩提达摩带到中国,衣钵一直传给了六祖惠能。

衣钵就是传法的物证,衣钵相传就是法嗣。法嗣,传递的是道统,以示正宗。

直到六祖之后就不再衣钵相传。六祖惠能用佛经代替了衣钵。显然“不立文字”有了全新的解释——不执着文字,不离文字。

要代代相传的禅宗又离不开语言文字,因此他们不得不借助语言文字。不可说的,还是说了;不能写的,终究写了。不立文字与不离文字,既不能合二为一,又不能老死不相往来,这个关系很难把握。往往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

《碧岩录》的产生与焚烧的故事最能说明问题。

当禅宗处于一对一的传承时,不立文字可以适应这种发展需求。当禅宗不断扩大影响,规模不断扩大,乃至成为全国性僧团组织的时候,禅宗无论如何也离不开文字。于是大量的禅宗公案、禅宗语录、禅宗故事等,出现在禅僧面前和社会各个阶层。影响较大的就是《碧岩录》。

《碧岩录》是一部注释性的禅宗著作。在禅宗发展史上,标志一个新的阶段,即由讲公案,发展到注释公案,更为重要的是他代表禅宗发展方向,由初期不立文字的参禅,逐渐向大立文字的“文字禅”(通过文字和语言来阐发禅理的一种禅学形式)的演变。很多参禅者逐渐趋于模仿公案,拾祖师涕唾。文人士大夫乃至僧众纷纷追问追墨,谈妙说玄,接引方便,浮华风气盛行。很多人沉溺于公案的只言片语,不明祖意,游戏文字,徒呈口快,最终“文字禅”变成了“口头禅”(借用禅宗术语体现自己禅学水平),从方便法门变成了悟道的障碍。

但这种演变时有斗争。

宗杲认为《碧岩录》的流行必将导致学风偏离,恩师的《碧岩录》有悖不立文字宗旨,严重影响禅的正宗传承。必须纠正这一弊端,斗争的结果,圆悟克勤著《碧岩录》,被他的弟子宗杲禅师焚烧。实际上焚书并没有阻止《碧岩录》的传播,禅宗由不立文字向不离文字的转变完全是一个必然方向。

当然,教外别传也因不立文字的调整,而悄悄改变.

惠能死后,其门下怀让——道一一系大行于江西,流衍出沩仰、临济两宗;行思——石头一系传播于湖南、江西,流衍出曹洞、云门、法眼三宗。史称“南禅五家”。南禅五家皆牢牢把握了南禅“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宗旨,只是家风不同而已。

沩仰宗家风是用语审细而默契,显意事理,体用并行。

临济宗家风是全机大用,棒喝气施,星驰电掣。棒喝的本质精神在于超越语言文字,切实地把握真如,体验自我与般若的完全合一。

云门宗的家风是孤危险峻,简洁明快,不用多语饶舌,于片言只语之间超脱意言。

曹洞宗家风是“究心地”“敲唱为用”,即师徒常相交接,使弟子悟本性真面目。

法眼宗家风是简明处似云门,隐密处类曹洞,其接化之言句似颇平凡,而句下暗藏机锋。

什么是教外别传?禅宗自称“教外”,称其他一切佛教宗派为“教内”,并与其划清了界线,其实质表明了它对成佛的特殊理解:佛法不是经典文字,成佛不靠外求他证。

中国佛学各家各派,无不是在经典文字中理解佛法,求得佛法。《楞伽经》有宗通、说通之法。通指通达佛理、通向佛境的道路。其中借助语言概念的称“说通”;不经语言中介直接把握佛理宗旨的,称“宗通”。达摩来华,一支法脉相递传授《楞伽经》,重视“宗通”和“说通”之别。虽然达摩重视宗通,但基本上还是以经籍来理解佛学。到了惠能以后的曹溪宗的创立,禅宗才真正打出“教外别传”的旗帜。据《释门正统》,“不立文字、见性成佛”的提法始于惠能再传弟子南泉普愿(748—834年,777年,在嵩山受戒,嗣法南岳怀让门下马祖道一,为著名禅宗大师)。

以“教外”自居的禅宗,首先在对经籍的态度上把自己与“教内”诸家区别开来。不但经典论著,而且一切文字也视为菩提佛性的障碍;不但因佛法不是文字,而且体悟佛法当“不立文字”,即使禅体验的传递也不得借用文字。他对外在的、形式的、表信的名相做了彻底的否定,从而提出了抓住内在的、本质的成佛究竟,于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就成了必然要求。

惠能之前,中国佛教各宗派相继成立,佛教义理有了极大发展,并达到了相当繁琐的程度,当时南方重义学,北方重定学,却没有找到直截了当、把握人的生命的顿悟法门。

一位永嘉佛僧,是很有造诣的天台宗学者,却因找不到一个直截了当的方法求得开悟而苦恼。于是他爬山涉水,不辞劳苦,从浙江来到广东参拜惠能。

他向惠能诉苦,因多年注重教义研究,整天就在名相概念里兜圈子,好像到海里数沙粒,根本没有办法计算它。可见那个时候广大佛教信徒并没有真正把握悟道成佛的关键。这不仅是永嘉大师的苦恼,也是整个佛教界面临的难题。

永嘉大师学到惠能的“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法门后,顿时开悟。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惠能发现顿教法门,一切繁琐的教义,繁琐的教规,都可以简化。一切以修行为主,一切以开悟为主,一切以把握自己的生命为主。

这个法门把众多的佛僧从专研浩瀚的佛经义理中解放了出来。不能不说这是一次佛教发展史上的革命。

“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宗旨是在长期发展和斗争中赢得众僧信服的。

挑起斗争的是“周金刚”——德山宣鉴。

在惠能灭度百年后,鼎州一位自觉熟读经书,精研律藏的律师认为,我们出家人头悬梁锥刺股,昼夜苦读经文,尚且不能修成正果,“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扬言直捣龙潭,挑战禅宗。在前往澧阳龙潭寺的途中,竟回答不了一个卖烧饼老婆婆的提问。

后与龙潭崇信禅师交锋,败的心服口服,最后他毫不犹豫地把文字(金刚经)付之一炬,结果成为禅宗信徒,崇信禅师的徒弟,惠能第六代法孙。

禅宗真正大行其道是在宋朝,因此《五灯会元》《禅宗公案》《碧岩录》等大量书籍都出至宋朝。

禅宗认为,众生本有佛性,自心即是佛性,只要顿然发现自心的佛性,便可以入成佛的境界。

禅宗还认为,由于心,我们才能实现自我;由于心,我们才会步入地狱。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不染着于物,为物所奴役,于是心便解脱了。

一般人认为明、暗两者不同,但有智慧的人却知明、暗两者的本性是没有差别的。

我们的自性本是清净的,为善为恶都是由心而生。如果此心想恶,便入地狱;想善,便进天堂。有恶害之心,便变为龙蛇;有慈悲之心,便变为菩萨。执迷不悟,念念起恶,便无法得道。一念向善,便生智慧,想通了,你即是佛。明暗、有无、善恶、生死都是相对的,“自性”是超越相对,却又包含相对,能做到这点,你便是“自性化身佛”。

“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强调通过内心的觉知与体验来领悟佛法的真谛,这也是禅宗的核心思想。这种方法,它究竟的目标就是直指见性,不走弯路。如何才是直指?就是要我们每个人彻底地相信自己是佛,在此观念指导下,把佛的一切要求一步到位。

尽管禅宗宗旨确立后,16字千百年来没有变化,但随着时代的变迁,他不断赋予新的内容,富有新的含义,这个宗旨内容是动态的,也是与时俱进的,因为他坚持顿悟这个核心,在肯定——否定——肯定中发展。

根据各种资料分析,禅宗宗旨当在惠能时代形成,惠能之后提出。之所以抬出释迦牟尼佛和菩提达摩为禅宗宗旨创始人,应是后人拉大旗作虎皮,意在提高宗旨的权威性和正宗性,意在增强号召力。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宗旨意义重大,是中国佛教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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