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们住的小区附近经常有一些庄户人家，来此卖一些农家自产的蔬菜。在这些卖菜的人中，有一个三十四五岁叫大军的干瘦男人。男人中等身材，眼睛挺大，只是长得过于单薄。男人每次来，都是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来，他家的青菜都是自家地里种的小白菜、水萝卜、芹菜，还有的就是一些大波菜。他人看着很憨厚，每天脸上都挂着憨憨的笑容。他卖的青菜即新鲜还便宜，所以买他的菜的人很多。每天一上午，他拉的一车青菜到中午的时候，都会卖得剩不了多少，剩下卖不了的，他就减价处理，或者分给一些捡菜的人。
大道边经常有一些会过日子的老婆婆，在此转悠。有些卖菜的买卖人，经常会捡出一些不要的菜叶子，或一些不咋好卖不了的菜，这些捡菜的老婆婆见状，会赶紧跑上前去捡。大军人好善良，每次晌午了剩下一些菜，他都会送给她们。其中有一个老婆婆姓于，经常逛街吧，手里拎着一个大个化纤丝口袋，手里就攥那么一块两块钱。她喜欢挨摊位砍价，但很少买。她每到一个摊位前，不光砍价，还喜欢趁人不备时，偷着拿起一根两根黄瓜或者随手拿一颗两颗人家摊位前的大葱，装进自己的大口袋里。为此，那些卖菜的人看她来了，都会跟看贼一样防犯她。有的小贩看她来了，直接不带客气地吆喝撵她。即使她说买菜，人家也不会卖给她。大军则不然，她每次去大军的摊位，大军都会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经常会给她拿一些菜，白送给她。久而久之，她习惯了大军的施舍，每天看到大军来了，都会急忙跑上前，围在大军摊位前，大军给拿了菜，她才走。
“大军这小伙子真不赖！”这是街坊四邻对大军的评价。所以大军一来卖菜，人们都会去他摊上买。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卖的菜，是纯天然的不上化肥的绿色蔬菜。了解他的人都说，大军家的菜都是上羊粪的。他家在三道河村里住，他家养了十几只羊，他弟弟在家负责放。羊粪就成了天然的肥料。现在这年头，人们都讲究养生，所以同样是卖菜，他家的菜很受欢迎。但大军人实诚，人家都来买他菜了，他也会给人把秤撅得高高的，多个毛七毛八的零头他就给抹了。从不和人计较。他穿着朴素，一件黑布褂子，胳膊回弯处还缝了蓝布布丁，听和他一起来卖菜的同村人都说，他在家穿的也是这件衣服。他家里有他母亲，和他刚结婚不久的弟弟和弟媳。据说他为了他弟弟结婚，把自己的婚事都耽误了，甚至他弟弟结婚时，他主动把他母亲给他攒的娶媳妇钱都给花了。因为家里穷嘛，也没多少钱，挣得一些钱给他弟弟娶媳妇了……
闹疫情那阵，小区设置了一些门卫管理，大街小巷的也很少再有乡下人来小区卖菜。从那后，也就再也没见到过大军来小区。疫情过后，小区放开了管理，街边大道又多了那些卖菜的村里人，而唯独不见大军来卖菜。据他同村的人说，疫情过后，他老母亲一直身体不好。再加上他弟媳妇怀孕生孩子，弟弟在家既要照顾媳妇又要种地放羊的，忙不过来他就留在家里了。每天放羊，种地，照顾他母亲，家里的一些青菜就在附近卖了……
就这样两年过去了，人们也渐渐淡忘了大军这个人。而那个经常去大军摊上捡便宜的于婆婆还会出来捡菜，见不到大军来卖菜，她似乎很失落，每天都会去打听大军的消息。据说有几次，她还坐了大军同乡的拖拉机找到了大军家去看大军。大军不仅留她在家吃了饭，还给她装了一些菜回来。她回来后人突然变了，再来市场买菜，手变得老实了也很少再偷拿别人小贩的菜，并且她逢人便说：“卖菜的农户人家都不容易呀！比咱们的日子苦多了，一年四季就靠那块地生活。日子太难了！”
上礼拜日我休息，一早去赶了个早集，突然意外地发现大军来卖菜了。所不同的是，他的车上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婆婆，大军说这人是他妈。
我从他嘴里了解到，他之所以带着他妈来卖菜，是因为他妈一年前去山上找失散的羊，不小心从山上滑下了山坡，腰椎以下不能动了，瘫痪在床上。他弟弟和他弟媳妇嫌他妈是累赘，提出分了家里的羊，拿走了家里的一些钱，搬出了家，另起炉灶单过了。大军则留在家里，负责种地照顾自己的母亲。为了养母亲给母亲治病，他继续留在家里种地种青菜，青菜收获的季节，他刚开始只在家附近卖，但销路一直不好。因为附近住的多是庄户人家，谁家还没有个菜地呀！青菜卖不出去，他就决定来我们小区卖菜。他说，毕竟我们这个小区都是买他菜的住户，他想多挣一些钱养他母亲，让他母亲能吃得好一些……
把他母亲一个人放在家里，他不放心，他每天出来卖菜干脆就把他母亲带上。赶上平时天气不好，他就让他母亲坐在驾驶室里。有阳光的日子，他会在道边支起一个大伞，然后铺一个被褥，让他母亲坐在被褥上。前面放着水和一些瓜子，他一边卖菜，一边细心照顾他的母亲。
我们家的附近有一个菜市场，中午的时候，他会拿着饭菜去市场里，用别人的炉子热饭菜和他母亲一起吃。说实话，一开始市场里的卖菜人，和市场外卖菜商贩一直是死对头。他们一直认为，市场外的农户人家卖菜便宜，抢了他们的生意。再加上道边外面卖菜的零散户，交的物业管理费少，而他们有摊位费，觉得心里一直不平衡。有时市场外的农户进市场里接水，会遭到他们联合反对拒绝，因此会因为一些琐碎小事，会经常发生争吵。但自从大军带着母亲来小区卖菜，每次去市场里热饭接水，市场里卖东西的商贩都会热情和大军打招呼，抢着让大军用他们炉灶热饭。甚至有时市场里有谁做了好吃的，包了饺子啥的，也会给大军拿一些。因为他们是被大军的孝心感动了。同时从大军身上也看出了一些庄户人家，出门在外生活的不易。
那个经常去大军摊位的于婆婆看见大军来卖菜了，还带来自己的妈，每天都会来摊位陪大军他妈说话。一向小气的她，还从家拿来了她儿子野外钓鱼用的帐篷，替大军他妈遮挡风雨。有时中午的时候，她还会给大军妈端来一些米饭炒菜。天气不好的日子，还会让大军把他妈送到她家，等大军卖完菜，再把他妈接回来……
我问到大军的以后打算时，大军说，以后好好孝顺他妈，让他妈生活好一些。他父亲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妈为了他和弟弟不受委屈，一直都没再嫁，受尽了苦难。他妈能为他和他弟弟牺牲自己，他也会尽心尽力，为他妈养老送终的！他弟弟不养他妈那是他的不孝，他要做个好孝子的！
大军的一席话让我感动，离开他一刻，我在心里真心祝福大军和他母亲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幸福些再幸福些！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