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节，看看天气预报，一个个小太阳图标放射着光芒，闪烁在手机里，也闪烁在生活中。
清明放假三天。整个人像被关在笼中太久的小鸟，忽的放飞出来，看到了蔚蓝的天空，简直爽得不要不要的。春节过后，正月十六上班，除却周未，几乎无假期，每天不是上班，就是在上班的路上。早就想着放假，可以拥有自由，快乐飞翔。
早就谋划好，清明下乡祭祖，看望父母。父母在老家，偏僻的乡间，开车往返两小时。虽然不算长，但孩子需要照顾，同时一路颠簸，并不方便。刚好清明，大好的时机摆在面前，可不能浪费。最关键的是，借着回老家的机会，有大把的幸福等着我。
乡下的春天，不像城里遍地高楼大厦，狭窄的空间约束了我们的视线，让我们无法看到美丽的大自然。哪怕路边的一棵大樟树，都覆满灰尘，像灰蒙蒙的天，看了徒增烦恼。老家地处偏僻，人间最美四月天，名不虚传。
桃花红艳艳的，钻在绿叶中，羞羞答答似少女；风一吹，杏花飘落，轻轻地停在农人的斗笠上，人与自然得到最好的诠释；野花不管有没有名字，依然固执地开放，在春天里炫耀一把美丽；流水淙淙，蜿蜒地流向远方，去滋润更多的土地，让春花更是姹紫嫣红……看不过来，根本看不过来。我或坐或躺，或看或闻，都是最美的风景，整颗心像被春雨洗涤过，冲刷掉所有俗世的烦恼。
妻子远远地走来，带着几把剪刀，挎着竹篮。她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走，摘野菜去。”正中我下怀，城里的菜市场确实品种丰富，各色蔬菜与肉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买回家无论怎么烹饪，总觉得少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农村的田野，野菜太过丰富，随意蹲下来，脚下踩的都是绿油油的可以食用的野菜。水芹嫩嫩的，绿绿的，直立着或是匍匐在地，长在水旁，轮廓三角形的叶子显得十分别致，摘回家后，把叶子去除，单炒起来都十分下饭。
我蹲在水旁，妻子有些担心：“听说水芹的茎秆中藏着水蛭。水蛭的生命力顽强，普通烹饪难以杀灭，要是吃到肚子里就出问题了。”
我笑笑：“哪有关系！那是城里的臭水沟，才长水蛭。你看乡下，这水清澈见底，水质数一数二，比得上甘泉，没有水蛭。就算有，回家后拿盐水泡一泡，水蛭早跑了，放心吃，可好吃了。”
摘完水芹，沿着小道上山采点山蕨。山蕨长在山里，树木稀疏的向阳山坡。此时，正是它们破土而出的大好时节，一个个举着“小拳头”，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欣喜地打量着神奇的世界。茎秆上遍布细小的绒毛，白而密，不过根本不扎人。
我沿着羊肠小道上山。我是山里娃，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从小在山里奔跑，像山羊一般，再崎岖的小路都挡不住我前进的步伐。现在，虽然退耕还林，山高林密，但山油茶树中间，尚有数不清的山蕨。
果真，到达目的地，山蕨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摇头晃脑，像是欢迎我这个旧主人的到来。我来不及擦一下额头的汗水，立刻投入到采摘当中。弯着身子，沿着山坡，踩稳脚下的土地，根本不用起身，一采一大把。
要不了几小时，就能满载而归。这些山蕨需要拣去杂物，洗干净后焯水，去除苦涩味，炒起来蒸起来，各有风味。我最喜欢从房梁上取下春节时腌制的腊肉，拿到河里洗干净，切成一片片，拌入切成碎丁的的山蕨，蒸起来格外香。
下山时，远远地看到妻子的竹篮也是满满当当。她没有上山，在田野里忙活，剪野艾——做清明粿。这是家乡的特产，每逢清明家家做。
野艾直立，叶卵状椭圆形，羽状深裂，边缘有锯齿，暗绿色，有灰白色绒毛。妻子蹲着，虽然有些疲惫，但乐在其中，这样的机会太少。城里的工作太繁忙，哪能久居乡间，品尝到田园生活的本真滋味。
瞧，妻子的发梢沾着草屑，黑色的裤子染着黄泥巴，皮肤有了阳光的痕迹，但脸上的笑容如花绽放，美不胜收，就像眼前的风景。
我们牵着手回家，父母早已准备好馅料，等着我们回家包清明粿。小时候，母亲十分勤劳，看着我们面黄肌瘦，总想着改善伙食，让我们吃得胖嘟嘟一点。清明粿就是最好的食物，深得我们的喜爱。
做清明粿说难不难，说易不易。野艾洗干净，放入锅中煮烂，直接捞到白色的米粉中，大力揉搓。需要趁热，这份工作往往归父亲。我问他不烫吗？他说干多了农活，手糙皮厚不碍事。
如今我已长大，说我来试试，上手不过几秒，已被烫得哇哇直叫，白皙的皮肤顿时红了。父亲连忙让我到一旁休息，只见他低着头，躬着腰，左手扶盆，右手反复推揉，借助手腕的力量推拉，直到米粉与野艾合为一体，绿汪汪的，像块翡翠。
女人们系着围裙，围坐下来，手上忙活，拈一块果皮，搓成圆球状，再从中间按个孔，捏扁后加入馅料，再包裹起来，顶部捏出精致的花纹。馅料食材丰富，白白的萝卜，绿绿的野葱，嫩如玉的春笋……加入猪肠、腊肉搅拌而成。即使不作馅料，单炒起来，也是美味的佳肴。
做好的清明粿不光好看，如春天的大地，带着清香的气息，还特别好吃。尽管年过不惑，食欲下降，不像小时候贪吃，但总能吃上十个。妻子笑话说，小心吃成小肥猪！我回答，小肥猪，我也愿意。我不光要吃，还要兜着走。
那么多野菜，那么多清明粿，想着给父母留点，父母心疼我们，几乎全部给我们打包好，放在车子的后备箱。回到县城，一袋袋拿下车，引来路人惊叹——哇，那么多，根本吃不完，根本吃不完，幸福也生出烦恼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