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花墙(散文)

韩熙羽 1天前 37

唐代韩愈有:“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佳句,杨柳垂下绿丝绦,先说村庄,树上长着一树的鸟鸣,原野浮绿,大地结满挖野菜的人,河流立着一只只洁白的鸬鹚。云朵细腻,柔软,在贴近村庄的方向,安静的走来走去。一群鸡,在院子的杏树下觅食,杏花一朵一朵,盎然绽放。喜鹊比燕子醒得还早,它们一对一对,谈情说爱。燕子什么时候飞回北方的,没有人告诉我。我已经很久没看到燕子,有人说,燕子南下了,至于在哪座城市定居,人类不清楚,唯有上天知道。我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也相信世间之人,皆有因果。大家在等一场雨,春雨贵如油。不落雨,地表干旱,落地的种子很难发芽,不发芽就开不了花,结不了果。

羊倒是有自知之明,打开栅栏,不急不躁,也不随意跑。去到一个水草茂密的地带,埋着头,啃草。把肚子喂饱,羊没什么梦想与追求。羊的一生短暂又简单,无非是吃饱了,躺在树荫里,抑或卧在高坡处,思考一些与羊有关的问题,比如,禽流感,肺炎,病毒。羊亲眼目睹,家族患了禽霍乱,集体死亡,又无能为力。羊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马,猪,牛,猴子,老虎,狮子,大象,谁又是自己的掌控者?不管那些,说说经过春风,紫外线照射,山野地新鲜空气喂养的人,该是怎样的?人要在节气里,把一粒一粒种子,搬出来,晒晒日头,在逐一安排到地里。这个时候,父亲人间清醒,他不会耽误一棵玉米苗,谷子苗的生长发育,妥善管理。父亲视粮食为生命,丢失粮食,人何来生存之本?

我常常看到父亲,挑着扁担,前端的土篮子盛一篮子阳光,后边的土篮子躺着一柄铁锨,铁锨正虎视眈眈,临危不惧的从容。父亲来到后山,选择地核有黄泥的坡儿,挖一锨又一锨,满满当当,步伐稳重,回到院里,打来井水,和泥。翻出壁橱抽屉里的果剪子,剥一捆一捆玉米秸秆,剪掉枝枝蔓蔓,剪成一米长,和好的泥,搁一把剁碎的稻草,扔在黄泥内搅拌均匀。增加黄泥的韧度,挑一锨黄泥,不偏不斜扣在篱笆墙上,整个墙头堆积厚厚的一层黄泥,父亲一根一根把处理好的玉米秸秆,打成一个花架插进事先盘剥好的黄泥上。一根一根,很有情趣和韵味的几何图案,辽南人称为花架。目的是防止鸡鸭鹅狗闯入菜园子豁豁蔬菜,水果。起到看家护院的作用,玉米秸秆发白,三面墙统统插上花架,光影底仿佛一棵一棵站着的玉米,在缅怀过去。

花架子打好后,黄泥晒过两三个日头,也干了。这时候,母亲登场,她倒腾出瓦缸里腌渍的咸萝卜,请出案板,磨得锋利的菜刀。将一根萝卜切出一只网状,丝丝缕缕的,挂在花架子上晾晒。瓶瓶罐罐内住着的黄瓜、豌豆、芸豆、菜豆、雪里红、胡萝卜、鬼姜等,依次出场。通过一把刀的剖析,研究,形成各种不同风格的样子,在篱笆墙的花架子纵情表演。

你随便走进一座院落,映入眼帘的必然是篱笆墙花架子,一墙满满登登的腌渍菜。晾干后,收起。放置阴凉干燥处,枯园子时,取来一串,洗一洗,烧开锅里的豆油,或者猪大油。掐一把院坝上的发芽葱,爆锅,那油香葱香,泼喇喇地滚来,屋里院子,角角落落都有香气。烧刺槐木头,火硬,炖出来的咸菜,有味道,十分下饭。

打篱笆墙的花架子,可以有很多材料,玉米秸秆是其中一部分,阳春三月,果园裁剪下来的苹果枝条,剪出一个长短,一个水平面,插花架子也结实,这两样缺货,那不妨去乡农用物资站,买一捆竹子,大拇指粗的竹子,剪成一节一节,插花架子,买现成的自然省时省力,玉米秸秆也好,苹果树条子也罢,没大成本,不过,近些年消失了。平常人家基本换了高墙铁门,门楼。清一色石头垒得,高不可攀,院外看不到院内的风景,偶有桃花三两枝,抻出墙来。

父亲从外面回到院子,习惯把脱下来的衣服搭在花架上,晒一晒汗味,母亲也是,每次在南河洗好的衣服鞋袜,被褥,床单,晒在花架子上,远远观望,家飘万国旗。被阳光晒过的衣物,放在鼻子底闻,满满的阳光馨香。温暖,柔和,直抵人心。尤其是枕在头下,盖在身上,再守着一窗的月光,那种舒适与安心,是灯红酒绿的城市,永远达不到的高度。

我嫁给老刘时,老院子老房子,篱笆墙不也矮,插花架子是必不可少的。我家和邻居三叔三婶公用一睹墙,为拦阻各家的鸡偷吃对方的青菜,我们和三叔三婶商量,不插花架子,费事。买一张网,量一量几米,多高,别买少了,也别买短了。两家掏钱,一家一半。如此一来,用网遮住,鸡鸭鹅狗插翅难飞。唯一遮不住的是家里的大橘猫,大橘猫五岁,胖,有十二斤重。它不听话,越过墙头,钻进三叔家碗橱,偷吃鱼。把烀好的猪耳朵叼回来,呜呜呜叫,向我炫耀。我急忙,沿原路返还猪耳朵。三婶不乐意,她埋怨我家养猫,不逮耗子,专门祸害人。扬言放老鼠药,毒死我家猫。事逼无奈,我只好将大橘猫装在一个纸箱里,骑自行车到乡里,放生。大哭一场,又能解决什么?后来,为邻里相安无事,我不养猫了,我怕伤害猫。父母的老宅子,如今仍旧种着蔬菜,有几棵苹果树,枣树,桃树,葡萄树。上了年岁,也不插花架子,周边打一批用过的化肥袋子,网儿,方便,实惠,咸菜也不腌渍了,医生反复告诫,吃腌渍食品最容易得癌,事实证明,医生的话不虚。父亲母亲长期吃腌渍食物,两个人在抗癌路上。

我和老刘离开德胜沟,住进华宸兰庭十号楼,老宅子遭了冷落,三个月半年的回去一趟,望着满目疮痍,荒草的院子,篱笆墙,破败的门窗,褪色的老瓦,禁不住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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