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光荣入伍(散文)

韩熙羽 1天前 7

1968年的时光年轮,于我而言是一个重要刻度。这一年,命运的橄榄枝在四季里次第舒展,春时我丢掉彷徨扎根乡土,以回乡青年的身份在农业社田头挥汗耕耘,秋收时节带着民办教师的身份站上了三尺讲台,而当寒梅绽放时,征兵的号角又在耳畔吹响——这是时代的征召,亦是人生的岔路口。

彼时的中国大地,中苏边境的紧张局势如阴云笼罩,西藏边防线上的风雪似乎已能穿透高原的阻隔,拂过关中平原的麦田。成都军区接兵干部洪排长在村小办公室里交谈:“祖国的西南边陲需要有文化的战士”,这句话像一粒火种,再次点燃了我藏在心底的军旅梦。是啊,若继续留在讲台,或许能成为一名桃李满天下的教师,但胸前的红领巾与肩上的钢枪,哪一个更能适应时代的呼唤?母亲担忧我“去了远方有危难”,父亲却默默抽着旱烟思考了半宿:“咱家六个男娃,总得有人为国家出力流汗。”在哪个寂静的夜晚,我望着墙上的毛主席画像,经过深思熟虑,终于在报名表上郑重写下自己的名字。

体检那天的县医院体检站,弥漫着来苏水与紧张情绪交织的气息。当军医告知血压130/85时,我攥紧的拳头几乎要掐进掌心——高原兵的严苛标准让每个环节都成为难以逾越的关卡。所幸军医注意到我紧绷的情绪:“你别慌,第一次量血压的新兵都像上战场,休息一会会好的。”半小时的静候里,我盯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努力稳定心态。再次测量时,水银柱回落到正常水平,那一刻我如释重负,比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更令人兴奋。

政审的顺利堪称时代馈赠。作为初中毕业的民办教师,在当时我的履历被接兵干部视为“难得的双料人才”。公社武装康干事拍着我的肩膀:“读过书、种过地,这样的兵才是部队需要的。”1969年元旦刚过,当村里的大喇叭播送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由民兵连长育发大爷亲自带队,村人敲锣打鼓将红纸黑字的《入伍通知书》送到家中,北村的刘俊涛同时接到喜报。大队上赠送给我们一套红色塑封的《毛泽东选集》,扉页上“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八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望着母亲连夜给我拆洗干净的衣服,突然读懂了“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深意。父亲浑浊的眼睛里看着我胸前的大红花,眼眶里盈满了泪珠。

从罗古村火车站出发的那天,站台被晨光染成金红色。此起彼伏的“毛主席万岁”口号声中,我看见同班的涛华同学躲在欢送人群里挥手致意——他们村的建玉也同时入伍。我们同在薛中如饥似渴求学的情景再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此时此刻我们正带着坚定的信念,踏上属于各自的旅途。

在党校换上军装的那一刻,全县600名新兵整齐列队,粗布衣裳换成笔挺的绿军装,大肉烩菜的香气混着新布料的味道,宣告着一个农家子弟的人生就此改写。四哥从县城带回了我的旧衣服,捎回了我保家卫国的豪情壮志。

当闷罐火车的汽笛响起时,我忽然想起在教室里教孩子们歌唱的:《红星照我去战斗》《边疆泉水清又纯》,当列车裹挟着煤灰与寒气驶入夜色,窗外掠过的点点灯火,渐渐将我的思绪带入祖国的万里边疆。

铁皮闷罐车奔驰在宝成铁路线上,新兵们挤在铺着草席的车厢里,在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中,有人轻声哼起《我是一个兵》,沙哑的嗓音很快被此起彼伏的合唱声淹没。透过小窗望着掠过的北斗星,我摸了摸挎包里的《毛泽东选集》——那是出发前村里赠送给我的,这里寄托了父老乡亲们对我满满的期望。感恩故乡的亲人们对我这个刚走出校门鼻嘴娃娃的信任,虽然初出茅庐,但我未敢辜负乡亲们的殷切希望。感谢一起工作的云山老师言传身教,我很快进入角色,勤苦钻研,边学边教,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做出了自己微薄的贡献。此刻,车轮正朝着西南方向轰鸣,而我的心,早已飞向了雪山下的军营,飞向了那个写满奉献与荣耀的远方。

这段从黄土地到绿色军营的征程,始于时代的征召,成于内心的选择。当故乡的灯火消失在夜色中,我知道,自己即将在祖国的边疆,书写属于这一代青年的壮丽诗行——那里有风雪,有挑战,更有一个军人永不褪色的忠诚与信仰。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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