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韶华 时代需要骟匠精神
————秦力长篇小说《中国骟匠》后记
二零一四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单位包抓了陕西省咸阳市长武县彭公镇方庄村的扶贫工作。第一任第一书记是范建团同志。那天,当我和王民安、景克峰等人把范建团送到村上的时候,时任村支书为难了,没有地方吃、没有地方住么!范建团只好住到了彭公镇政府。从此以后,我开始分管单位的扶贫工作。
后来,刘亚伟、李军、史炜罡、刘刚、万艳等同志都担任过方庄村第一书记或者工作队员。扶贫工作按期完成任务以后,又转入了乡村振兴工作。当时有些同志已经驻村五、六年了,有的三进三出已经包村三次了。只有八个人的单位实在派不出包村干部了。
时任党组书记甚至说:“实在没有人包村了,就让我党组书记亲自去包村。”党组书记是单位一把手啊!重要着呢,单位实在离不了。没有办法,只有二十多年前在乡镇工作过四年的我去包村了。其时我已经五十多岁了,高血压、糖尿病已经困扰了我多年。这时候,刘刚说:“你挂帅,我陪你去。”
二零二一年六月底,我担任了方庄村第一书记,刘刚任包村队员。应该说,我是从市上事业单位起步,干到县级部门,然后到村上、乡镇任职,后来又回到县级部门,辗转多次,最后落脚到市级部门。按说船到码头车到站,退休前几年,我只需在业务工作方面加把劲,也许还能干出一点成绩。但到了方庄村,走访了在家的四百多户群众,我强烈感受到乡村振兴路还长着呢!不是三年五载突击一下就能实现的。
我安下心,自己退休还有六七年时间哩!我就一直待在村上吧!然后尽我所能,干一点别人没有想到,或者没有干过的事情。也许是天随人愿,我谋划的多项事情,竟然都办成功了。这下在咸阳市,在长武县,或者在陕西扶贫圈子里边有了一些名声。到方庄村学习取经的单位多了起来,我趁机给省内外十一个单位策划了一些实事项目,效果都还不错。好多中、省新闻媒体都做了报道。
可是热闹过后仍是寂静。方庄村的留守老人们还是过着和过去一样的生活。为政之道,在于安民。安民之要在于察其疾苦嘛!留守老人需要什么?留守老人最为迫切的愿望是什么?我凭一己之力能为他们干些什么?
在外打工的子女们会寄钱回来,他们吃穿不愁;电视看着,手机刷着,闲传谝着,他们的精神生活似乎也不单调。但是,缺少陪伴的他们,孤寂落寞在所难免,所以我给方庄村七十岁以上老人都买了蒸茶器和茯茶。试想一下,冬夜漫漫,热炕火炉,老人们围坐一起,玩着搭方、花花,熬着罐罐茯茶,谝着古今中外,那个惬意劲儿,任何人见了都会羡慕不已。驻村期间,一有空闲我便会登门拜访留守老人,听着他们或熟悉或生僻的古老故事。一来二去,我萌生了需要写点什么的想法。
其时,我的长篇小说《监军镇》出版以后反响不错,长篇小说《绝世秦商》也已杀青。我正酝酿着下一步长篇的选材问题。因为我研读历史四十多年了,对陕西地方史比较熟悉,原打算在周秦汉唐的豪气里找一位方家、大家们没有注意到的边缘人物好好写写。
恰巧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长武县文化馆的公众号,该号正在连载剡五姓先生的回忆录《从泾河畔走来》,我读了几期,颇觉新鲜有趣。于是我找到文化馆长洪东海先生,一说话他还是我的学兄哩!洪馆长建议我:剡五姓先生值得大写特写,你最好写成报告文学、人物通讯等纪实类文字。正在我考虑洪馆长建议的时候,我在长武工作的同学马维华告诉我,剡五姓先生是我俩的校友剡小惠的父亲啊!在热心的马维华、田秋玲夫妇联络下,我采访到了剡小惠等四五个人,甚至和定居宝鸡市的剡五姓先生本人通了电话,可惜老人听力不行,交流并不顺畅。这件事情也就放了下来。
我开始阅读剡小惠送我的《从泾河畔走来》和马维华送我的他的父亲马世民回忆录《如烟往事难忘却》。无论是寒冬月夜,还是酷暑长夏,我一人守在方庄村村委会,孤寂在所难免。这两本回忆录始终伴随着我,越读我越放不下,有些章节甚至读了四五遍。读这两本书,对我最大的阅读体验是我在读书,我的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我的父亲秦廷亮先生的音容笑貌、奋斗历程,以及他们那代人的喜怒哀乐。
还是写写他们吧!写成纪实小说,为这一代人塑造一个标本式的励志形象。剡五姓先生是一位兽医啊!我就写骟匠如何?我搜肠刮肚,检索不出骟匠作为主角的文学形象。既然名家大家没有写过骟匠,我就试试吧!我把剡五姓、马世民、秦廷亮等我能了解的、熟悉的、有所感触的人和事凝练升华,去粗取精。于是,梅一箭这个人物形象在我笔头呼之欲出。
有了骨架,皮毛在哪里?
其时,骟匠行业大概也许可能要消亡吧。趁他们还有少数人活着,我花了包村时的所有业余时间,断断续续走了彬州市、旬邑县、长武县和泾川、灵台、宁县、正宁县、崇信县等地,采访了兽医、骟匠、饲养员、社队干部和乡贤等一百七十九人。
我记得,星期日,我一天步行六十多里路,吃了一顿饭,采访了两位骟匠,三位饲养员,一位小队干部。我为他们拍摄的小视频在抖音、快手、微视频等平台浏览量都很大。
我记得,乡贤田致和、文兴虎、文永辉、田明瑞陪同我上山下川,踏勘了神龙山、蚰蜒沟、杏花湾的角角落落,让我了解了方庄村的古往今来。特别是田致和先生既是远在甘肃兰州,抽空也会和我诗词唱和,给我鼓励和赞扬。乡贤文忠民远在北京,也多次和我见面、微信联系,给我讲他从卫生员到共和国将军的奋斗历程。我在永寿工作时的顶头上司文兴虎县长也是方庄村人,他每次回村都要和我联系,领着我参加了好多次红白喜事,见识了长武塬的乡风民俗。
我记得,方庄村支书文景勃下班以后,骑着他的小电驴,驮着我。两年时间,走访了长武塬所有他能想到的骟匠和兽医。于是,我看到了明、清以来生铁的、熟铁的、黄铜的、不锈钢的,甚至玉石的、硬木的……许许多多骟匠工具。这些老人家还为我开具了五十八种兽医药方。
我还记得,二零二二年清明节前后,我在方庄村遇到了一位甘肃省泾川县贩卖菜苗的老李。他说:贩卖菜苗挣不了几个钱,出门在外吃呀、喝呀,住店呀,加油呀,费用太大了。我随口说:“你拉上我,我给你管吃管喝管住管加油。每到一个村庄,你卖菜苗,我找兽医、饲养员采访,你走时再拉上我。”老李是一位爽快人,他答应了我。
于是,我坐在老李载重一吨半柴油三轮车的车厢边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娇嫩的菜苗,前后二十几天时间,我俩走了长武县、彬州市、旬邑县、灵台县、宁县、正宁县以及庆阳市郊、平凉市郊的几十个村庄,我采访了大约七八十位群众。尤其是每晚住店时候,我在附近便会找一位、两位留守老人做深度采访,重点访谈,先后采访了十二位各种职业的中老年人,记录满了五个笔记本。
骨架有了,皮毛有了,血肉有了,五脏六腑都有了,我该动笔了啊!是的,序幕拉开了,我却动摇了。这类冷门题材,有出版商感兴趣吗?有出版社愿意出吗?我将写作计划告诉了几位相熟的书商,他们要么兴趣不大,要么给我提了一大堆建议,总之,我写什么要听从他们的主意,否则一切无从谈起。那就缓缓吧。 整个包村期间,我庶务缠身,没有再写一个字。去年包村结束,我该动笔了吧。可是,又有一个紧急任务落在了我的头上。陕西省科协牵头,要给在陕西的两院院士立传出书。我奉命给中国工程院院士关杰先生撰写报告文学,根本无暇顾及《中国骟匠》的创作。
今年春天,中共陕西省委宣传部面向全省征集文艺精品资助项目。同事任婕问我有没有什么写作计划?我便将《中国骟匠》呈报。试试吧!行与不行听天由命哦。
没有想到,不长时间省委宣传部批准了。当咸阳师范学院许军娥教授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压力太大了。具体的写作计划虽然有了,但是情节安排、细节处理、人物性格、语言特色等等多方面的事情还没有考虑成熟啊!加上领导又要派我去三原县巡察,前后需要两个多月时间。咱是业余作者,工作第一,《中国骟匠》还是不能正常创作。虽然在三原县期间,茶余饭后也想过这个事情,但没有写几个字。
庆幸今年秋冬单位杂事不多,我利用业余时间,大概三个月完成了《中国骟匠》的初稿。至于是好是坏,我没有把握,还是先发给几位熟悉的老师、朋友把把关吧!
但是有了省委宣传部的支持,丑媳妇总会见公婆的。但愿真的到了那一天,我能看到公婆脸上的笑意,或者他们欢快的神色。
既然是长篇小说《中国骟匠》的后记,总该有个标题吧!我想到了一个时髦词语:不负韶华。又想到近年来用滥了的精神一词。我把它加在骟匠后边,于是有了骟匠精神。至于骟匠精神是什么?包含什么传统美德,或者创新意识。我一时半会概括不出来。《不负韶华 时代需要骟匠精神》的标题是不是和我这段啰里啰嗦的自言自语文不对题?这些都有待于发出这种疑问的方家或者读者浏览完这本书以后自己得出答案。
二零二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下午五时于陕西咸阳大秦帝都好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