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3月22日，星期六，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春天的温暖驱走了冬日的寒冷，手机铃声响起，接通后是同村的赤脚医生打来的，告诉我父亲的手受伤了，无法止血，让我赶紧开车去接。
老家距离县城六十多里，路途遥远。等我开车去接，再送到县城处理，耗时太久，还不如直接拨打120。医生到了之后可以当场处理，避免时间延误。当即我拨通急救电话，救护车立刻出发。
问题接踵而至：父亲送到医院后处理起来倒是不难，交给医生肯定没问题。相信现在的医疗技术，处理伤口绰绰有余。只是母亲尚在家中，已经瘫痪三年，每天生活无法自理，手脚肿得像萝卜，需要喂药，大小便都要服侍。一直以来，都是父亲承担了99.9%的照顾责任，解除了我们子女的负担。虽然父亲颇多怨言，但至少母亲没长褥疮，证明他确实用心。
现在父亲要送医，母亲的吃喝拉撒就成了大问题。作为子女总不能置之不理，必须设法解决才是正道。
我们兄妹五人，两哥两姐。大姐在浙江温州打工，一时半刻赶不回来，剩下我们四兄妹都在县城，最远不过百里。但各自都有工作，都有家庭，都有孩子需要抚养，根本不可能长时间下乡照顾。
我们商量着把母亲接到县城轮流服侍。电话里母亲态度非常坚决：“死都不去县城”。这，如何是好？请人更是困难——二哥问遍全村，无人愿意，不是说忙就是说身体不好，或者说母亲脾气差……的确，母亲年轻时就是个话痨，喜欢唠叨，常与人拌嘴，人缘不好。但照顾吃喝拉撒都要管的病人，普通价钱怎么可能请到人？就算加价，外乡人住家里既不方便也不放心，村里人碍于乡亲情面，更不愿留下“贪财”的话柄。虽说没人会当面指责，但大家心里都有负担。
救护车到了村口，却找不到父亲。他们不是本村人，找不到路也正常。我只好联系赤脚医生帮忙找人。幸好赤脚医生热心，找到家里。很快，父亲被送到县城医院。
医生检查后把父亲带进处置室，冲洗处理伤口后告诉我：“没什么大碍，打支破伤风针，吃点消炎药，注意别碰水就行。”至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二姐与二哥也赶到医院，我们商量着，父亲不用住院，还是回老家。伤口不能碰水，每天开车回去做点菜，米饭用电饭煲，应该能够妥善解决。
事情暂告一段落，可是以后呢？若是父亲身体遇到疾病，怎么办？不敢想，没法想。人到老年，疾病缠身；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若是家里多几个病人，简直如同天塌地陷。
去年，岳母身体不适，腹部肿胀，排尿不顺畅，浑身乏力。她一直忍着，熬着，想着身体能够自行好转，可哪能熬得住？五月假期刚过，眼看着越来越严重，只能送到中医院。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星期，各样检查统统做了一遍，都查不出病情。
无可奈何，送到江苏南京第二人民医院，确诊为黏液性癌，癌细胞已扩散至全身多个器官。这个还有癌，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无法手术，只能化疗。
外地人，呆在南京不方便，化疗两次后，妻子带着岳母到上海，专家给的方案与南京并无差异，考虑到上海床位紧张、费用高昂，妻子拿着化疗方案回到县城，到人民医院继续完成化疗。
化疗挺痛苦，某种药水需要持续注射24小时，岳母头晕恶心。慢慢地，头发大把掉，洗头时卫生间的下水道都能被堵住，岳母只能戴上帽子，遮盖一时的憔悴，掩饰内心的尴尬。
县城的医疗技术不够，妻子又联系了省城南昌的医院，坐动车来回数次。只是，岳母有些承受不住，身体受不了，想着就这样罢了。人总有一回，没什么大不了。
去年九月，结束第六次化疗，岳母拒绝住院。到了今年2月，腹部出现肿块，硬邦邦的，她身体出现较为严重的病情反应。再说，这么久的时间，她没有食欲，每餐都是吃小半碗饭，肚子里一直插着一根导流管，以便把腹部的积液排出。思来想去，她说，要重新治疗。
还去原来医院？妻子想着，再试一把，换个好点的医院，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方案。她网上查阅，四处问询，最终决定到浙江肿瘤医院，再行尝试。
她请了假，带着岳母远去。我居家，家里尚有两个未成年子女，一个读高中的女儿，16岁；一个读一年级的男孩，7岁；一个学习任务重，一个学习状态差，都需要人照顾与监督。
我承担所有的后勤工作，虽然不能呆在医院陪护，无法“冲锋陷阵”，但做好保障，让妻子无后顾之忧，也是最好的支持。
浙江一呆就是二十天，三个多星期，子女很是想念妈妈。从小到大，他们都没有离开妻子。虽然我在家，但我的炒菜技术较差，颜色焦黑，味道难以下咽，而且需要等放学后，才能到家炒菜做饭，直到天黑才吃上热乎的饭。不像往日，刚推开门，饭菜的香气就扑鼻而来，立马坐上餐桌大快朵颐。
女儿爱干净，每天洗漱，总要换点衣服。我知道她学习紧张，我主动洗衣服。可是从小到大，我洗衣的水平有限，就像我的做菜技术，都是末流。洗好的衣服，晒干后，有股子隐隐的臭味，女儿穿起来极不舒服。
3月19日，岳母回来。到家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天黑得如漆，路灯甚是明亮，却照不了太远的路，婆娑的树影在风中摇摆，如同鬼魅。我接他们到家，岳母依旧无精打采，脸色惨白惨白的。
听说，26日，岳母继续外出，治疗没有休止。何时结束，又有谁知道？
看到患有癌症的岳母，看到手部受伤的父亲，看到常年瘫痪的母亲……我闭上双眼，默默感叹：人生比的不是有，而是无——无病，无灾，无忧，便是天下最大之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