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人的雪(散文)

陆遥之 2月前 119

雪终于来了,乘着夜色,在灯火阑珊中,与心爱的王子悄悄来一场约会。不知王子面目如何,或许只有这楼顶,这杨柳才能领略到,就算一场爱的盛宴吧。这场盛宴,因为梦的笼罩而与我们擦肩而过。

清晨的微熹将梦的帘笼揭阳开,洁白无瑕的雪平和安宁,仿佛一个刚刚经历了卿卿我我的缠绵,欲犹未尽的睡美人,告别了温柔的情网,带着倦意。她还在酣睡,不经意间的一个抖动,将衣服上洁白的碎花飘落,惹得晨练的人们抬起头来,向上眺望。

我们没有看到雪的飞扬,那洁白的身影或许就是给夜行人准备的饕餮盛宴,并且因为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尤其是大年二十七降临更有新年意味。她的想法不复杂,就是为了给世界万物提前送上新年祝愿和意外惊喜。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而发呆。看惯了蓝天白云的背景,偶尔天空的惆怅倒让我跌进了唐诗的情怀中。“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诗人的怅望悲怆在就只有在大漠关山中徘徊,而当下的自己,缺失了那种豪放和悲壮。这里的雪也缺了豪侠之气,所钟情的,也不只是在城市的角落里的老旧楼顶。

老楼顶端,红色的瓦堎连接成一长串,翘起的瓦尖像凸起的唇,吻着从北方而来的清冷,亦或是一个一个伸向天空的小手,去勾挂到远处去赴约的霜。霜的身影走了,像一个各处流浪的游子,它不愿意被束缚在一个小小的情感世界,只是追逐岁月的变幻,或去晕染诗人的鬓角。这里留不住它,唯有色彩的斑驳和褪却霜华后的慨叹。感谢这场雪吧,那洁白柔软的身躯卧在瓦沟里,那种温存缠绵,仿佛成了影视镜头里最让人动心的场面。

可惜了飞雁,可惜了雀鸭,他们蜷缩在唐诗宋词中,没有心思跨越时间长河来到这里。借着窗户,我看到了一家家忙碌的人,料理凡尘的俗事而不愿将目光和屋顶对接。顺着顶瓦的脊梁向远方看去,被道路隔断之后,又一次向东延伸,直至楼宇的尽头。楼层各个窗户的护瓦上,依然有那么多的雪铺展开自己的襟怀,迎接着快乐地风和对面窗子里开心的笑脸。躲在窗户的后边人哪,不知道有没有像我一样钟情皑皑白雪,它就像大自然的慷慨馈赠,纯洁无暇。

楼群的东面是一片荒地,那里成了芦苇的世界,这些孱弱的生命,将所有的活力贮藏在地下的世界。用冬眠也好,蛰伏也好,这些文字残留在季节的典章里,等待着另外一场生命的勃发。雪,并没有露出蔑视的眼光,而是将满天的情愫分享给它们。漫天雪花轻盈飞舞,将梦中的叮咛累积,层层叠叠,纤细的它们终于承受不了这样的丰富情感,头一歪,这些情宜滑轮落在地,大地,就像承受梨花的浪漫一样,把他们揽在怀里。

寒夜有幸,红瓦粉墙有幸,大地上的芦苇和他们头上的风光有幸,它们见证着人间最美最轻盈的舞蹈。而我们,也很有幸,只为了观赏那场洁白留给这个世界的风雅。

我低下头来,彩钢瓦上大部分也被雪覆盖,露出了它的边边角角,仿佛是镶嵌在雪边缘的装饰。彩钢瓦下的电动车,自行车稀稀落落,比晚上少了许多,这些淳朴的劳动者并没有胆怯一场雪的阻隔,而是毅然决然,顶着凛冽的寒风,在规定的时间内奔赴自己的工作岗位。

已经有外卖员到达楼下,或许他们提着外卖上楼了。电动车停在雪地里,像个高傲的王子昂着头,黑色车体,黄色的小旗更显得威武霸气,我仿佛看到了外卖小哥的英武帅气。楼前的空地上,有跺脚地时留下的印迹。从那个习惯性的动作里,我们看到了他纯洁美好的心灵。人,有着雪一样的灵魂,雪因为有了人的可比性,品质达到了更高的境界。

脑海中,出现了踏雪寻梅的场景,这种情境,不只在白洛美老师的文笔下升华到了绝美的境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会体味出人生的高雅。

梅因雪而绝美,雪因梅而超逸,人的意念,在梅与雪的交融中幻化成诗人笔下的优美意境。就像西湖孤山下,梅妻鹤子的脚步,放浪成人生的大豁达。我想自己不能,眼前的外卖小哥不能,就是那精神矍铄的晨跑的老头老太太也不能。为啥?因为时代的变迁,因为不同的生活环境对人的影响不同。

车辙、脚印是人和各种车辆杂沓的结果,这里容不下飞鹤栖身的松林,更没有一块像样的空地搭建一个遮风挡雨的茅舍。即使我们这里的楼层达到了六层,但与周围古朴的小区和医院相比,简直就是古董,哪会让被文学史标榜的林逋寻觅到自己心目中的意境呢?雪,舞步轻盈曼妙,情思圣洁率真,无论是耸入云霄的摩天大厦,还是像我们居住的古董,亦或是秋雨先生笔下的废墟,都会一视同仁。他要用自己的洁,把世界简化为单纯,让独钓寒江雪的柳宗元,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一个开辟心中小天地的意愿。

我走下楼梯,踏上雪的痕迹,尽管脚步没有电动车流畅,身形也不再飘逸,甚至磕磕绊绊,心中的意愿却像年青人一样强烈。走出小区,来到北面的马路上,雪化成了水,汽车呼啸而过,溅起的水花变成了黑色的点落在路旁洁白的栏杆上。雪,默默忍受,目光迷离,仿佛在询问路过的每一个碾压路面的车辆,难道这就是被现代碾压过的痕迹吗?

周围行色匆匆的路人,还有远方医院门口停着的餐车上,都卧着雪的身影。不管是拿着小铲翻动锅里的食物的小贩,还是津津有味地吃着美味的食客,都成为了这张风景图上欢乐的小角色。大家的满足,愉悦,匆忙,书写了另一番景象,不用繁华,可以用热闹来描绘。雪,此时倒成了陪衬,路面人行道在那里没了模样,杂乱无章,却像数不清的笔画的涂抹,杂乱无章的笔画,将脚下的雪写成了俗世,写成了唯有我们才能读懂的文字。

我漫无目的,转到了东北的路径,沿着小河款款而行。河两岸的树冠上残留着雪的身影,冰面上覆盖了一层。沿着河岸一路前行,这里的雪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好像大自然专为有缘人留下的,与之共赴一场心灵之约。

走啊,走啊,这里有我童年的冰场,有我心潮澎湃的赛道,更有我们滑完冰就飞身跃上的柳树。可我的伙伴呢?那个棉袄露出棉花套子的二宝,流着大黄鼻涕的小军,还有滑冰就跌,跌了就哭的小顺……下了这么好的一场雪,你们都在哪呢?

没人回答,不知道他们是否像我一样也立在家乡的小桥边发愣呢?家乡的河流早已干枯,即便有了这场雪,也不会有我身边的这个冰场。即使有冰场,又有谁还会拼着老胳膊老腿去滑冰呢?

雪在看我,不知道是惋惜还是同情。我扭过头来,深深叹道:这场雪是属于那些孩子的!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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