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好好教育。再不教育，这个儿子问题就大了。”餐桌上，岳母数次放下碗，敲击桌子，再三提醒我。
岳母说得没错，儿子现在的情况有些严重，调皮得过了头。吃饭时，他压根不吃饭，碗里堆成山的菜，全塞到嘴里，吃得一干二净，饭原封不动，甚至连一粒都没有入口。好多时候，吃饭前，儿子总要“三请四请”，还是不到桌子上，要么跑到厕所里，要么呆在客厅里，要么死死盯着电视……
做作业，问题同样很大。回到家，儿子第一件事就是找东西吃，嚷着“肚子饿，没吃饱”，找完客厅找房间，找完沙发找橱柜，就是不做作业。记得小时候的女儿，乖巧懂事，主动完成作业，根本不用提醒。结果到了儿子这，做作业就成了一件艰难的事，难如登天。我再三提醒，他充耳不闻，直至我冷着脸，像冬天的寒霜，大声呵斥：“再不做，小心你的屁股。”儿子才无可奈何，摇摇摆摆来到书桌前。
白天，在学校，老师数次找到我，跟我告状：“你这儿子啊！上课不认真听讲，就爱讲话，没完没了，像有多动症。”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同样作为“老师”的我，当然明白儿子的所作所为，且到了老师不能容忍的地步。要不然，她们不会专门找到我，诉说儿子的情况，希望我好好管教。
该管教了？要不然，不用想，都可以猜出儿子的未来。他小学六年，在我们的“淫威”下，迫不得已听话。再过几年，长大后，踏入初中，进入叛逆期，那时候，还听我们的话吗？左耳进、右耳出，已是最好的结局；跟父母对着干，你吼，他更吼，甚至离家出走，也不是不可能！高中、大学无缘，凭着初中文凭进入艰难的社会，在底层苦苦挣扎，为一日三餐奔波，赚取少得可怜的工资。
作为一线教育工作者，见过太多的孩子，懂得教育的重要性，知道教育的黄金期，小学其实并不在于成绩，更在于习惯的培养。只有态度端正，习惯良好，才能在十几年的教育长跑中，慢慢超越别人。
思之所至，行之所随。昨晚，夜幕降临，路灯依次亮起，客厅里的灯光明亮，餐桌上冒着扑鼻的香气，缭绕的白雾蒸腾而上，儿子又继续“捉妖”，在挨揍的道路上疯狂试探。
你看，碗里的饭好好的，喷香的猪肉一口接一口，掉在地上的饭粒数不清，如天上的星星。我一次又一次板起脸，斜着眼瞪着他，他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依旧声音大大的，一会儿吼着“我就不吃”，一会儿喊起“我要喝水”，一会儿把筷子放到碗里拼命搅拌……
我早早地吃完饭，坐在沙发上，强忍心中的怒气，一次次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好不容易，等儿子吃完饭，我说：“儿子，来做作业。”
儿子走来，慢吞吞的，像蜗牛般，每走一步都耗上数秒。他任凭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却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脚步的快慢，我的怒火猛地蹿起，在胸膛里猛烈燃烧，“噼啪”作响，烧得我的脸红红的，顺手抄起旁边的书，对着他的肩膀与脊背狠狠拍过去，力拔千钧。宁静的夜晚，空荡的客厅，这声音如雷一般，打在儿子身上，打在岳母心上。
岳母一直疼爱，隔辈之亲，让她更是溺爱这个孩子。我的一举一动，全落入她的眼睛，眉头揪起来，额头皱起来，一直盯着我，像饿极的狼盯着肥美的羊。她系着围裙，身体侧着，脸斜着，举着筷子，手臂抬在半空，僵硬着，似乎无法放下。不过几秒，她抗议的声音已经响起：“打那么重干什么，轻一点。教育就好好教育，干吗这么狠，很痛的。”
我有些不服气：“就是要让他痛，才能吸取教训。否则不白打了。”
过上一会儿，岳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儿子跟前。一天没见到，有些想念，见一见，说两句话，开两句玩笑，让情感升温。他看到儿子的耳朵红红的，忍不住开口：“这天，还是有些冷，快三月了，还把耳朵冻红了。”
一听这话，岳母赶紧接腔：“哪里是冻红的？被他爸爸打的。”说话时，明显夹杂着无限的埋怨。
一直以来，岳母是个唠叨的人，一旦开了口，话语就像滔滔不绝的江水，根本停不下来：“不能打耳朵的，万一打聋了，可就完了。”“屁股处，手掌处，打两下不要紧。”“教育要讲究耐心的，孩子还小，慢慢来。”“前两天，你就把他的头撞到橱柜上，要是撞出问题，撞成傻子，怎么办？”……
是的，前两天，我揍过儿子，拿书拍他的手，揪着他的衣服恐吓他。用头撞橱柜，这事没有，只是轻轻碰到，发出一点声响。当时，岳母担心得不得了。
听着岳母的句句唠叨，我没有反驳，心中的一点怒气，只能化成大大的嗓门，朝着儿子喊起来：“又不认真，是不是还想挨揍！”
儿子的拗脾气上来，照样对我对喊：“哪里不认真了，不在做吗？”这孩子，虽然不过七岁，但像一头犟犟的牛，都怪我们平日太纵容，才导致如今的状况。
岳父吃完饭，洗完碗，特地走到我面前，郑重提醒我：“不能乱打，小孩子扛不住揍，下手要注意轻重。”
我没有回答，不置可否。作为父亲，也作为老师，这点轻重，我还是知道的？虽然面对调皮的儿子，有时难免失控，但最起码的分寸一定能够把握。毕竟，我不爱孩子吗？不可能，所生所养，花费无数的精力，打成残疾，怎么可能？
面对岳父母的重重质疑，教育的道路更显艰难！正如岳母，一面提醒我们好好教育，一面又不愿意看到“爱的教育”，只是希望我们好好讲道理，儿子就能乖乖听话？世上有这样的好事吗？也许有，也许没有，但我自问水平不够！平时，跟儿子讲的道理还少吗？苦口婆心，讲得口干舌燥，他根本听不进一句，依旧我行我素。
岳父母如此，身为母亲的妻子与他们不分伯仲，总看不得我“大打出手”，一旦我提及“好好打”这样的话语，她总是抗议：“你就不能不打吗？天底下的教育，只剩下‘打’一种办法了吗？”
说话时，他们声色俱厉，除了斥责的话语，配着愤怒的面容，还有相应的肢体语言。每每此时，不愿吵架的我只能忍气吞声，一次次感叹：教育怎么就这么难呢？
看看窗外，虽有路灯，但漆黑占据绝大多数空间，且以蔓延之势，势不可当地扩大地盘，攻城掠地。也许，天终究会亮，太阳终究会升起，但会是什么时候，未知！
2025年2月28日星期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