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增高鞋”(散文)

陆遥之 1月前 58

年轻时,曾看过一个故事,细节已经忘记,但大概内容依稀清楚:某位男生追求女生,女生嫌弃男生太矮。男生笑笑,拿出一沓发表的样刊垫在脚下,增加身高,从而抱得美人归。

那时起,我就想着增加高度。从小,我人矮。小学毕业时,全班拍毕业照,我站在最后排左首,借助桌子,才露出头颅,留下灿烂的笑容。年年读书,年年最矮,年年坐前排,老师站在讲台上,扫一眼,一目了然。我战战兢兢,不敢做任何小动作。

班上,多有人瞧不起我。中专时,学校组织足球队,我自恃运动能力较强,中考时奔跑速度在小组中拿得第一,主动举手报名。队长看看我,摇摇头,半调侃半嘲讽地说:“你太矮,就没必要参加。再说,足球队已经报满了。”听了他的话,我有些沮丧,脸耷拉下来,十分失落。后来,我得知,其实足球队压根没有报满,队长还四处拉人,邀请高个子同学报名。那天,我更是脸上没有阳光。虽然头顶一片明媚,但心里阴云密布。

出身低廉,世代种田,祖祖辈辈困守在穷山村,迈不出,吃不饱。出生后,“娶不到老婆”成为笼罩在头顶的乌云,该怎么破除这魔咒?年轻的我走入社会,走上三尺讲台,就想着增加高度,增添实力,改变命运,凭借努力迎来成功,娶妻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怎么办?那就写吧,拼了命地写,疯狂地写。周末,学生放假,同事离开,我孤独地守在硕大的校园内,面对空白的稿纸,不断地写。慢慢地,用手书写实在跟不上时代的脚步,学校的电脑太少,只有几台,根本满足不了诸多同事的需求。

虽然我穷,一个月的工资不过几百元,省吃俭用一年,工资存折上的节余不过几千元。再三思量,我考虑着必须“增高”,打造坚固的城墙,挖掘宽阔的护城河,护住一生的温暖,花上几千元买台电脑,好好拼搏,让实力无敌,这钱就花得值。

心动不如行动,我真的花了一年工资买来电脑,从此天天写作。2006年暑假,天气炎热,酷暑不可阻挡,攻城掠地,将所有人裹挟其中。我一个人跑到学校,打开门,趴在网中的蜘蛛吓了一跳,匆匆躲进角落。我吸着如线如缕的霉味,坐在电脑旁,写起来。

校园内静悄悄,只有吹来的热风,银杏树的叶子在烈日下有气无力。我脱掉短袖,任凭汗水从脸颊流下,在肌肤上留下深深的印迹。我忍受着孤独与寂寞,不停地写,写出《人生路上形形色色的家》,二千多字。那些年,我写作能力欠缺,对结构与词语的把握不足,这么多字,对我这种初涉写作之河的人来讲,无异于攀登一座高山,但我还是乐此不疲。写完后,认真修改,投稿到《秀才文学网》,获得“欢喜酒家”征文的一个三等奖。

大家看着我的固执,有些不理解,虽然没有明确反对,但至少暗地里,认为我的做法很傻。春节来到,热闹的气氛如烈酒,沁入人们的五脏六腑,学期最后一次教师总结会,校长询问大家有没有想法?我举手提出唯一的意见,让校长增订报刊,放开阅读权限,人人可看。我的目的很单纯,学习报刊文章的写作技巧,寻找投稿邮箱。

投稿简单,只要有邮箱,点击发送即可。十有八九,根本不中,写作数年,整整几百篇,中稿率为零。我有些丧气,垂着脑袋,坐在树荫下,看不到头顶的阳光。同事建议我,可以投稿文学网站。

从网络中,获得一点写作动力,继续前行。慢慢地,发表的文章来了,陆续有稿费与样刊寄到手中。每一次,我都心潮澎湃,闻着书籍的墨香,读了一遍又一遍,根本不愿放下来。

某次,意外从百度中得知文章发表,编辑却没有通知我。得知消息后,我四处寻找样刊,像大海捞针。我的想法很单纯,稿费可以不要,但样刊必须找来,满足小小的虚荣心。找不到,就网上购买,偏偏这些在“淘宝”“京东”几乎难觅踪迹。最后,我花费几十元,是原价的五倍之多,才购买到。拿到手后,我抱着它狂亲,爱不释手,睡觉时都放在枕边。

2010年,我到邮局领取汇款单。工作人员让我留下电话号码,我说不用了吧!她笑笑,你的文章有点多,留了好通知你。结果,那电话号码再也没有打过。恰巧那一年,通过一张试卷,我从乡下考到县城。

慢慢地,文章发表增多,从几篇到百篇,从一百到两百。每次发表,我都像刚娶到老婆的新郎一般,脸红红的,眼睛里充满欣喜,腰杆挺得格外直,整个人醉在春风中,看着生机勃勃的万物,脚步踩在骄傲里,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矮矮的我、会写文章的我。

这不,我开通微信公众号,天天分享文章,在服务栏目中,特意晒出自己发表的文章,一张张被我拍成照片,清楚地晒出来,晒在网络中,晒在现实里,听着别人的夸奖,一边有些羞愧地表示“没有,没有,才一点而已”,一边享受着人家羡慕的目光,喜滋滋的。

如今,我发表的文章数量已达三百余篇,若是用心参加征文,很少空手而归。这么多样刊与证书,被我精心收藏,扎成捆,用绳子紧紧绑住,提在手中,沉甸甸的。每每看到,真有些特别的幸福。

夜深,月明,人静,我躺在床上,常常想,要是这叠东西垫在脚底,我一定是全校最高的人。虽然2008年,我娶妻生子,抱着美娇娘入睡,香甜满满,虽然这跟“增高鞋”并没有多大关系,但于我而言,这“鞋”确为神奇。

至少,有了它,我内心盈荡着幸福,不被世俗蒙蔽双眼。正如,身边的人,一个个迷恋手机,痴迷抖音,沉醉麻将,我独乐于写作。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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